范玉笙對此事持中立態度,不支持也不反對,他只是擔心這道考題會激發天下文人的逆反之心。
“范相不必擔心,”楊廣懷勸道,“去年男女同考后,各地府衙多多少少都出現了女吏,百姓對此接受良好,反對的不過是一些失了利的無能之輩。”
在報紙的影響下,在藝術團的帶動下,民間對于女官一事并非全然反對。
尤其是慶州,在廢除休妻制后,女子地位不斷攀升,去年慶州各衙女吏的錄取率遙遙領先,成為《京城旬報》的要聞。
這些事情都是推動改革的前奏。
范玉笙長嘆一聲:“陛下之胸懷,天下又有多少人能夠理解呢?”
“范愛卿不必擔心,朕明白改革之漫長與艱辛,朕扛得住壓力,耐得住性子。”
難不成就因為這個,那些酸腐還能造反不成?
就算要造反,樓喻手握重兵,絲毫不懼。
會試結束后,榜單很快張貼出來。
唐修的小廝在榜下擠得披頭散發,待看到他家公子的名字后,不由面露狂喜,發瘋般跑回客棧。
“少爺!少爺!少爺!”
唐修面上雖平靜,捧書的手卻微微顫抖。
見到小廝臉上癲狂的笑容,他倏地松了一口氣。
“多少名?”
小廝說:“第四名!少爺!您是第四名!”
唐修不由露出笑意。
第四名,二甲之首,只要殿試不出意外,他便可入仕了。
每一次的會試,朝中官員都比較關注,畢竟榜單上的人以后或許就會成為同僚,而且這也算是新鮮談資嘛。
唐雯是個女官,對參加科舉的男考生沒有在意,但禁不住衙門里有人討論。
不經意間,聽到了“唐修”這個名字。
她心頭一跳,呼吸微滯,好半晌才平息下來。
散衙之后,她立刻派人去打聽這次會試的名次。
“第四名,唐修……”
袖中雙拳攥緊,她啞聲道:“這人姓唐,不知是何方人士。”
仆役回道:“聽說是綿州的解元,才二十三歲,年輕著呢。”
唐雯眼眶驀地紅了。
她背過身去,“你退下罷。”
與此同時,唐修正為殿試做準備。他看過慶墨書坊的所有報紙,鉆研過當今圣上的所有舉措,對陛下的用意頗有領會。
“少爺,您不看那些典籍,為何要看這些報紙啊?”小廝不解。
唐修笑而不答。
因為他不甘于做第四名。
殿試當天,貢士齊聚廣德殿。
唐修是第四名,坐在前排。
這可是廣德殿,一輩子能踏足一次都可死而無憾了,說不緊張那是假的。
他深吸幾口氣,翻開考卷,先瀏覽一遍考題。
其余考生同樣如此。
然不過幾息,不少考生皆目瞪口呆。
第二道策論到底該怎麼破題?!
唐修亦是一驚,但他很快淡定下來,凝神靜氣,開始答題。
殿試的答卷先由考官們批閱,再將前十名呈送御案,由皇帝選出狀元、榜眼、探花。
這次策論比較出格,樓喻擔心老古董閱卷時不夠“客觀”,遂點了范玉笙等人參與閱卷。
貢士答完題,皆至偏殿等候。
糊名后,閱卷官們先罷黜卷面不潔、題沒做完等一些不合格的答卷,再選出十份最為優秀的答卷,呈給樓喻。
樓喻看完十份答卷,心里面還是比較滿意的。
他根據自己的喜好,點了一甲的名次。
待所有名次出爐后,貢士們再次回到廣德殿。
廣德殿上,三品以上官員皆候列于側。
貢士們知道這是要見到皇帝了,紛紛激動難抑。
唐修面色平和,胸腔處卻在狂跳。
他一定要給皇上留下好印象,他一定要入朝為官,報效朝廷!
不多時,帝駕至,官員及貢士皆俯跪于地。
樓喻坐在高階上,望著殿中意氣風發的貢士們,心中竟隱隱升騰起興奮和激動來。
這都是一張張白紙,可由人任意著色啊。
真好。
他微笑平和道:“起身罷。”
眾人起身,皆垂首不敢冒犯圣顏。
樓喻問:“紀登白是哪位?”
一位面容俊秀的青年出列,雖看似沉穩,但其顫抖的聲音已經暴露出他的激動之情。
“草民叩見陛下!”
樓喻:“抬起頭來。”
青年抬首,目光卻始終看向下方,面色微紅。
樓喻笑道:“玉質金相,少年風流,堪為探花郎,授從六品起居舍人。”
“微臣叩謝陛下恩典!”紀登白再次叩首。
樓喻繼續道:“俞惟博學多才,堪為榜眼,授從六品禮部儀制清吏司員外郎。”
俞惟是個三十來歲的中年男人,他恭敬行禮后,垂首退回。
眾人都知道,接下來就是欽點狀元郎了。
唐修心中不是不失落的。
他是會試第四名,殿試后有可能躋身一甲,但最多就是個探花,狀元應該是不可能了——
“唐修。”
溫斂悅耳的聲音忽從高階上傳來,唐修驚詫之下,竟忍不住抬首望去。
目光恰與樓喻對上。
他怔住了。
樓喻輕輕一笑,唐修驀地一驚,慌忙低下頭去,只覺心如擂鼓,雙耳齊鳴,縱使辭藻萬千,也難以形容出這等皓質瑰姿。
圣顏絕世,不敢褻瀆耳。
他被人提醒一聲,方回過神來,立刻出列跪地。
“唐修有龍躍鳳鳴之才,可為狀元,授正六品大學教習一職。”
眾人:???
唐修茫然謝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