寧風透過那些孤魂野鬼的身體,朦朧能看到外面景象,只見得聚來的鬼魂越來越多,幾乎將陰陽鎮的口子都給堵了。
“煩人。”
餛飩老人繼續嘟囔著,開始把餛飩鍋子都從灶上挪了下來,擺出要收攤的架勢。
那是,一群鬼圍攏上來,雖然不知道什麼原因不敢上前,但就這陣勢,除了瞎子沒人會再來照顧餛飩老人生意。
看到這一幕,第二次聽到“煩人”二字,寧風和夜公子的眼睛一起都亮了。
不同的是,寧風眼中精光一閃即逝,苦笑搖頭;夜公子兩只眼睛跟燈泡似的,熠熠生輝,愈發明亮。
“老人家,要不就讓在下將這些孤魂野鬼,盡數收了吧。”
夜公子說話時候,緊緊盯視著餛飩老人,觀察其反應。
在他身側,寧風亦是如此。
兩人目視下,一直全身心煮餛飩,好像一切外物皆不在意的餛飩老人,第一次做出了之外的反應。
他反應遲鈍地抬起頭,臉上皆是麻木之色,渾濁的眼睛看夜公子一眼,點頭,吐出一個字來:
“好!”
寧風再嘆一聲,夜公子眉飛色舞,笑道:“老人家你稍等,在下去去就回。”
他不忘對寧風飛個挑釁的眼神,接著昂首闊步,走出餛飩攤位的范圍。
“術業有專攻,我就不是捉鬼的。”寧風無奈地聳聳肩,接著饒有興致地看著夜公子手段。
夜公子一踏出餛飩攤位,某種威懾似乎一下子就不存在了,數不清的孤魂野鬼涌了上來,如浪潮要將他淹沒。
恰在此時,夜公子動了。
他展開一下,當空一拂,吟詠出聲:“夜~幕~降~臨~”
剎那間,寧風的瞳孔驟然收縮,如針尖一般。
他看得真切,夜公子的衣袖猛地膨脹開來,拂至極限一如漆黑天幕,籠罩一方。
天幕之下,是孤魂無數,野鬼成群。
當漆黑天幕當空籠罩下來的一瞬間,寧風眼前一黑,黑到最極致,伸手不見五指的那一種。
星月皆晦暗,只有最純粹的夜的黑。
當雙眼恢復視覺,寧風瞪眼望去,只見得夜公子周遭空空蕩蕩,竟是一只孤魂野鬼都沒有了,惟有一只袖子鼓鼓囊囊地,好像裝了不少東西似的。
“好奇特的力量。”
“夜公子,七夜,這個名號還真不是白叫的。”
寧風對那些孤魂野鬼的下場不在意,腦子里不住地閃過夜公子出手的那一幕,感受著那種從未出現過的力量。
“這是一種跟我的太陽法截然相反之力。”
“那是最純粹的,屬于黑夜的力量。”
“一個光明,一個黑暗;一個白晝,一個黑夜!”
“這是天生死對頭,勢不兩立嗎?”
寧風終于明白,這位魔宗七夜為何對他興趣濃濃,似乎勝過之前被困入陰陽鎮的神宮親傳總和。
“原來,根子在這里呢。”
等他回過神來,定睛再看時候,夜公子已經在餛飩攤前站定,餛飩老人掀開一口鍋,架上灶臺。
夜公子遲疑一下,有些明白過來,衣袖一拂,無數的孤魂野鬼被投入到大鍋里面。
霎時間,“嗚嗚嗚”鬼哭之聲沖天而起,寧風和夜公子都有掩耳而逃的沖動。
詭異的是,所有的孤魂野鬼都被倒入到鍋里面,這口鍋亦不見滿,更沒有孤魂野鬼能從中逃出來。
頂了天了,一只只手掌在鍋里面高舉著,看在眼中讓人心里面瘆的慌。
很快,無論是寧風還是夜公子,注意力全從那口大鍋上移開,落到餛飩老人的身上。
他站在灶旁,臉上放著紅光,木訥的神情鮮活起來,生動地詮釋了四個字:垂涎欲滴。
“不是吧……”
寧風和夜公子都有往后退的沖動,敢情這餛飩老人好這一口。
“謝謝~!”
餛飩老人依然是惜字如金樣子,兩只布滿了龜裂口的手在懷里一陣摸,再掏出來時候,兩手各握著一盞青銅燈。
“咦?”
寧風眉頭一挑,夜公子面露喜色。
青銅燈看似尋常,銅銹斑駁,呈現出青綠色,形制則古拙得可以,連最基本紋路都沒有。
即便如此,寧風他們還不至于淺薄到真以為這是尋常燈盞。
“可惜,讓他拔了頭籌去。”
寧風暗嘆一聲,眼睜睜地看著夜公子上前,看著餛飩老人將兩盞青銅燈都深入灶臺里面,再拿出來時候燈芯已燃,燈焰如豆,放出溫暖昏黃的光。
“給你。”
餛飩老人將兩盞青銅燈一遞,夜公子雙手接過,突然,兩盞燈在他手上消失不見。
在那一瞬間,夜公子明顯錯愕了一下,接著面露喜色,好像占了天大的便宜。
“哈哈哈哈~~”
夜公子大笑著,對著餛飩老人一躬身,揚長而去。
擦肩而過時候,他在寧風耳邊道:“寧兄,本公子先行一步,陰陽鎮中等你。”
“我們來玩個游戲,看是你,還是我,先找到你那些同門們。”
“好好熱個身,等就剩下我們兩個時候,游戲才真正開始。”
夜公子衣袂飄飄,大踏步入鎮。
他的身上,若有無窮無盡的黑暗在噴涌而出,很快就融入夜色,消失在寧風的視線范圍當中。
“麻煩。”
寧風撓頭,沖著餛飩老人拱了拱手,就要跟上。
用腳趾頭想也知道,真讓夜公子先找到他那些同門,決計不會是什麼好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