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不通歸想不通,馬屁還是要拍的。
畢竟大家都影影綽綽的聽說了,羅漢堂的達磨掬長老業已公開放過話,只要觀音婢成功晉升筑基期,就收她為三徒弟。
摩訶無量宮可是‘學院制’,只有極少數鶴立雞群的內門弟子,才會被上面的大佬們青眼有加,劃入門墻欽定衣缽。
外門弟子、內門弟子、親傳弟子,別看名稱差別不大,實際上這三者的待遇何啻云泥?
同樣是修真,外門弟子只能聽大課,內門弟子略好一點,有一個可以去藏經閣調閱資料的特權,親傳弟子啥都不用,人家有師尊,無論是功法丹藥還是法器符箓,缺什麼跟師傅張張嘴就能開小灶。別說苦逼無比的外門弟子只能口水著羨慕嫉妒恨,就算內門弟子里的佼佼者也同樣望塵莫及。
這個階層才是本門真正的精英階層,象征著摩訶無量宮的未來、希望和前途!
知客們的馬屁全都拍到了馬腿上。
“今天若不是‘香積廚’出了點事兒,我本該親自參加菩提法會的!”觀音婢的情緒明顯有點焦灼,跟熱鍋上的螞蟻一般,不時引頸向遠處的天空看:“所以,現在我的心情很不好,你們最好別在我面前唧唧歪歪的!”
“師哥心情不好是吧,不怕,咱這兒有的是解悶的玩意兒。”知客們厚著臉皮從兜里掏出一疊疊白紙黑字,挑揀出最有趣最好玩的,點頭哈腰、你爭我搶的呈現上來。
觀音婢用審視的目光打量著這些沒皮沒臊的二皮臉,怒意隱隱在俏臉上呈現。
看著面前一張張寫滿了謙卑和恭順的老臉,她終究還是沒好意思拉下臉來。
“搞什麼鬼?”隨便扯過一張白箋,剛瞄了一眼,她就蹙起了眉頭。
這是遺書。
新苗們在渡紅塵劫之前,按照規矩都得寫下遺書,交代后事。
“嘿嘿,師哥你讀讀看,這些遺書可有趣了,很多新苗自以為生死未卜,什麼話都敢往里寫……”一群知客嬉皮笑臉,點頭哈腰的解釋道:“咱們閑著也是閑著,拿這個打發無聊的時間最好不過了。”
“這些遺書不都是應該歸藏經閣入檔的嗎?”
“先問傳燈寶殿的師兄要過來,等我們看完,再送去藏經閣也不遲嘛。”
觀音婢這還是第一次前來迎接新苗,雖然打心眼里覺得窺探他人隱私不太地道,但她在這兒等了半天了也確實挺心焦的。好罷!就拿它來消磨消磨時間吧!總比聽這幫混子在耳邊溜須拍馬聒噪不休要清凈自在。
結果,第一張遺書就讓她精神一震。
“碧桃花樹下,大腳黑婆娘。未說銅錢起,先鋪蘆席床。三杯渾白酒幾句話衷腸。何日歸故里,和她笑一場。”足足吟哦了三遍,觀音婢猶覺口齒生香,余味綿綿,一紙遺書也能寫得如此情深雋永卻又滑稽雞賊的,真是聽所未聽聞所未聞。再一看落款——‘龍傲天’——她的嚴肅表情忍不住化作了噗嗤一口笑:“這是誰家的孩子啊,起這麼個意淫過甚的雄名,也不怕夭壽……”不過再看看白箋上那一行行有如舞女低腰,仙人嘯樹的蒼勁筆跡,她又不禁擊節贊嘆:“好字!好詩!真有古之隱者風骨!也不枉起了龍傲天這樣一個拽了吧唧的名號!”
“那是。”
一個發色黑白參半的中年女尼可不就等著這話好跟她套近乎呢:“師哥恐怕有所不知,寫下這份遺書的新苗龍傲天也是西頓帝國人氏,跟您還是老鄉呢!對了,他還是本屆菩提法會的渡劫狀元!聽聞喜無畏上師說,這位小師弟在凡間時尚有一雅號,喚作‘西頓詩仙’!”
“就是那個寫出‘誰怕?一蓑煙雨任平生’的煙波釣客?”觀音婢美眸一閃,如數家珍般娓娓道來:“就是那個寫出‘有花有酒春常在,無月無燈夜自明’、‘世事一場大夢,人生幾度新涼’、‘我是清都山水郎,天教懶慢帶疏狂’、‘身后金星掛北斗,不如身前一杯酒’、‘生我何用,不能歡笑。滅我何用,不減狂驕’、‘我不求人富貴,人需求我文章’的謫仙人?”
“他還寫過‘曾因酒醉鞭名馬,生怕情多累美人’。”
“好像‘不恨古人吾不見,恨古人不見吾狂耳’也是他的作品。”
“還有‘回首向來蕭瑟處,也無風雨也無晴’……”
“還有‘清風有意難留我,明月無心自照人’……”
“還有‘男兒到死心如鐵,看試手,補天裂’……”
其他的知客也七嘴八舌的跟著補充。
出身于摩訶無量宮這種大家門宦的修士,并不提倡‘兩耳不聞窗外閑事,一心只求白日飛升’的宅修模式,寄情山水、舞文弄墨之類的勞逸結合,從來就是他們修煉生涯不可或缺的一部分。
凡人在修士眼中等若螻蟻,但螻蟻們創作的藝術杰作卻不會。
藝術,是所有文明都無法或缺的精神養料,這一點即使是高高在上鳥瞰蕓蕓眾生的修真文明,也同樣不能免俗。
“好像他長得挺不錯的,今年我回家省親的時候,聽說此人進入西頓都城時還曾引發了一場大騷動,坐車的車軸差點被沿途聞風而至的女子投擲瓜果白茅給壓壞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