談應手和莫意兩人如臨大敵,衣袖都隨著氣勁飄飛著。
浪翻云的衣衫動也不動,就像一點風都沒有。
事實上,氣勁已將塵土和斷草刮得狂舞旋飛,將三人籠罩在內。
浪翻云低吟道:“當時明月在,曾照彩云歸!”
隨著低吟聲,覆雨劍借著月色出鞘,如同蛟龍出海,大鵬展翅,覆雨劍倏地變作一團寒光,光芒驀然爆開,化作滿天光雨,形成一點點閃爍的芒點,似欲向四方八面標射開去。
覆雨劍法特有的響聲,潮水漲退般起伏著,又像雨打葉上,時大時細。如瓢潑大雨向談應手、莫意閑兩人傾瀉而且,以硬碰硬,浪翻云不需要戰術計謀。因為他的劍以窮極世間所有的變化,他的劍就是天地,天地大勢只需傾軋而去即可,何須人道演變。
莫意閑長嘯出手,尺許長的摺扇,霎那間和覆雨劍硬碰了三十六下。
但擋得了劍勢,擋得了劍雨嗎?
浪翻云收劍回鞘,漫天劍雨消沒無蹤,眼光悠悠地望向天上明月。
他看得那麼專注,那麼深情,自然而然便生出一種使人懾服的威嚴和驕傲。
唯能極於情,故能極於劍!
浪翻云眼神露出剪不斷的哀傷!
圍觀的眾人,不論敵我,心中聲大感可惜,覆雨劍的光點,比之任何最壯麗的煙花,更好看上千信萬倍。
談應手和莫意呆立當場。
眾人不知,其實此戰已然結束了!
談應手與覆雨劍硬碰了二十七下,但就如在暴雨之中,即使舉傘,雨水仍會沾濕衣衫般,他擋下了劍招,劍氣卻已隨劍勢侵入身體。
劍氣入體,談應手的心脈已被擊斷。
談應手的長蕭同樣不及擋住覆雨劍勢,肩膀輕輕中了一劍,但這小小的一劍,內中暗含一十三種力道,剛好破了他護體的‘玄氣’。
皮肉之傷無可足道處,但內傷卻是深蝕進他的經脈內,震斷了他的心脈。
浪翻云望向談應手兩人,嘆道:“這是何苦來由!”
隨著兩位黑榜霸主的隕落,其他人等一聲大喊,轉眼逃個一乾二凈。
僅一劍,黑榜上兩大高手就倒下了。
可怕的覆雨劍,可怕的浪翻云。
浪翻云望向天上的明月。
想起了惜惜,想起了雙修公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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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天地一開,陰陽分判,天地之間有正必有反,有順方有逆,天地之至道莫不是如此。世上既然有浪翻云順應天地至道的正劍,那麼出現君莫問逆反天地的魔劍也是應有之意。不過……君莫問為何會給我一種恐懼的感覺。”
龐斑揮退所以人,負手站在庭院中,思考著對君莫問的觀感。
初見君莫問時,一種自二十年前見過言靜庵之后,從未出現過的恐慌,害怕的情緒再次出現于龐斑的心中。
這種心情對于數十年心如止水的龐斑來說,很新奇,也很有趣,甚至有些令他沉迷。但是,即使面對浪翻云也將自己置于上風的龐斑,為何會恐懼于君莫問。
以龐斑的心境來說,所有的負面情緒早已從他心中消失了。生命中的生死成敗,與龐斑不過是一個游戲而已,一個連生死都不放在心上的人,究竟是什麼讓他心生恐懼。
而且君莫問實力雖強,和龐斑相比還是稍遜半籌,兩人即使在現在,龐斑仍有弱點的時刻一戰,也只會君莫問死而龐斑生。
為何會害怕?
龐斑想不明白,所以才會一直想下去:“此刻生命中的勝敗生死對自己來說只是一場游戲而已,自己到底在恐懼什麼,自己的弱點,靳冰云的離去,仍存于心底深處的言靜庵,還是與君莫問一戰的話,即使殺掉他,肉身受損的自己可能再也無法踏足破碎虛空之境。”
都不是!
龐斑在庭院的亭子中站了一夜,天上的明月,十五的月亮圓又圓。月有陰晴圓缺,但所謂的陰晴圓缺不過是地上人的看法,實際上月亮立于天上,從來都沒有變化過,變化的僅僅是地上人的思緒心情。
龐斑忽然仰天長笑起來,他沒有使用的勁氣,但放肆的笑聲卻傳遍了整座別院每一個人耳中,令每一個人都可以聽到笑聲中的喜悅,肆意,和雄霸天下的氣魄,以及放下一切的大覺悟,大超脫,大自在。
原來他怕的不是君莫問,而是君莫問手中的劍,因為,那把劍中有著一個世界,一個完整而又完美無缺的世界。
“師尊?”方夜羽隨著笑聲第一個感到了龐斑的身邊。
方夜羽久隨龐斑,對于龐斑的氣質變化最是熟悉,他從來不僅視龐斑為師傅,還對龐斑更是有著如神魔的崇拜。
但現在的龐斑給方夜羽的感覺變了,他不再僅僅是神魔了,而是另一種奇妙的感覺。
若是不注意的話,龐斑即使在面前,你甚至會遺忘掉他的樣子,但如果注意龐斑時,又會感到如同面對大海蒼穹般,無限的覺悟自己的渺小,同時向他頂禮膜拜。
大音希聲,大象無形。
現在的龐斑更強大,不,應該說,此時的龐斑才是真正的龐斑,當世第一的破碎虛空級強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