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是他眼中的神色更加凝重了,因為胸口處恰好藏著一物,無字符箓。
此符乃是許道身上最大的寶物,能夠幫助他修行法術功法,是一奇物!
許道低著頭,伸手探進去衣物中,他的眉頭瞬間緊皺。
無字符箓此物有“寶物自晦”之效,其外表、材質都和尋常符紙一般無二,無論是用肉眼還是真氣,都探查不出什麼奧秘,唯有當上面記載著法術功法,并投入火焰中時,方才會顯露神異。
而此時許道將其貼肉藏著,此符不僅不溫熱,反而還冷冰冰的,大異尋常!
此時此刻,許道腦中原本炙熱的思緒也已經涼透,他壓著胸口,目中驚疑不定。
體內的真氣不再沸騰,腦中的符種也不再沉浮,但五顆符種卻是忽地自行大放光芒,令他心神一時寧靜。
這五顆符種,正是許道修行的五門具備清心靜氣效果的輔助法術。
一時間,許道眉頭緊扭,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猜想:“莫非……剛才我并非是頓悟,而是差點入魔!”
此想法一出,許道仔細梳理著,頓時心神跳動,渾身汗津津的。
仙道貴生,貴逍遙,以長生久視為己任,雖然超凡脫俗、餐風飲露,但無論是哪一部正統的道書、經書,都不會提及“非人”二字,相反還有扶危濟困、積善積德一說。
上古所謂神人、圣人、至人者,當今所謂道人、賢人,仙人者,也都脫離不了一個“人”字存在!
甚至連神、妖、鬼怪、精怪等天生異物,若是鉆研道法,修行了仙道,得到的也是妖仙、鬼仙、神仙等稱呼,是通了人性的存在,而非絕善棄惡,變得更加的非人。
絞盡腦汁梳理之下,許道也只發現有過一種法門命名為“非人”。
弗人者,佛也!
此法門在萬年前被圣唐所滅,其道統破滅,國度沉淪,僅留下“三萬劍修遠征西天”的典故。
但在許道的前世,此法卻是大行其道,香火鼎盛……細細一思,其中應有不小的意味。
不過此事暫且不是許道應該琢磨的,他閉上眼簾,回憶著剛才“頓悟”的景象,心中頓時后怕更多。
修行仙道乃是逆生死,奪造化之舉,恰似火里種金蓮,常有走火入魔的風險。
許道曾在某本道書小傳中讀過:
“若你行功出錯,法訣有誤,會有真氣走岔,壞你肉身;若你心思不定、靈臺不清,會有欲念橫生,傷你魂魄;若你妄自菲薄,迷失真我,會有心魔入腦,變仙為邪……”
其中心魔一物最是潛入無聲,能化身無形,變化萬千,由道人自我產生,一旦魔念種下,便是根深蒂固,難以拔除,愈加自以為是。
對此道人只能防微杜漸,盡可能的打磨道心,以達到認清本我,不染心魔罷了。
仙道修行,可謂是步步陷阱,如履薄冰。
許道原以為自己境界低微,且又修行了數門清心法術,連煞氣邪氣這等東西都不懼,是無須擔憂走火入魔的。
可剛才的那一遭,卻是給了他當頭棒喝。
若非有無字符箓在身,他恐怕當真就心魔入腦,往“非人”的道路上狂奔而去了。
能否修成道果且不說,今日拋人性、明日棄底線的,到時候能否維持住神智都難說。
“人道渺渺,仙道莽莽,可何來仙道非人之說?旁門左道或可走,非人之道不可走!”
許道心中思索著,他不由的抬頭看向四周。
黑煙中,白骨觀的道徒道士們個個臉色蒼白,氣質陰森,明顯一副旁門左道,甚至是歪門邪道的模樣。
且許道自入觀以來,白骨觀除了會委派凡人道童教授文字、閱讀道書以外,再無提點過他們要斬欲念、防心魔,一片放任。
其能知曉心魔二字,還是許道自行博覽道書的緣故。
這也就導致白骨觀中烏煙瘴氣、亂七八糟的,一副妖魔氣象。
從道童時期開始,觀中就彌漫著縱欲、享樂、爭斗等風氣,等成長為道徒,雖然大多心智成熟,有計謀,但也是性情偏激,非為善類。
再瞧五院道士的表現和舉動,許道暗想這等筑基境界的道人,恐怕性情也是愈發的妖魔化。
可能就如他剛才領悟到的一般,此觀愈是修行,愈是非人。
一時之間,許道心中生出了此地不宜久留的心思。
不過此事重大,他須得從長計議,目前還是先安生的度過黑山之行,等到修為不低了再說。
畢竟按道書傳記上說的,天下寬闊,有十方叢林、九國千嬌、八部妖山、七大水域……種種,世間妖魔鬼怪、奇人異士繁多,數不勝數。
若是周游天下、尋仙訪道,唯有筑基境界的道士才能勉強保下性命,難以遭受妖鬼精怪之口。
如果許道非要現在急著出門,先不說白骨觀的追殺,他恐怕連小小一吳國也難以走出。
定下心神,許道腦中千回百轉,暗自唏噓不已。
他在心間暗道:“看來修行也不只是打坐煉氣,‘道心’一說非為虛言,還是須得好好注意、好生打磨。”
即便有無字符箓在,許道可以快速修行的法術功法,但現在看來,修道終究是他自己的事情,絲毫少不得、偷懶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