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若是賣到那些富貴人家手里,不知能換回多少錢糧……”
但蘇玖在車隊中舉目無親的,許道對她也冷淡,只能將這些藏在心中,佯裝不知,就好像從來沒有意識到眾人古怪的目光、從來沒有聽見眾人不懷好意的議論一般。
甚至幾次碰見以前相熟的鏢師,蘇玖還會怯生生的喊對方幾聲叔父,得到對方假心假意的笑聲。
而這些,許道其實全都看在了眼里,只是懶得插手罷了。
隨著車隊一輪子、一輪子的往前滾動。
眾人距離舍詔部落也越來越近。并且越往前走,車隊的人員雖然還會時不時的折損,但死掉的人總歸是越來越少。
這日,當走出某座蒼青色的山頭,踏上一片荒原后,整個車隊的氣氛都活絡起來,鏢師們臉上的喜色藏都藏不住。
因為過了這片草地,前方百里遠有個三面環山的地界。此地便是舍詔部族的居住點,其上筑有城寨,也是方圓千里內,山民、野人、商人們的交易點。
此地西通草原高地,北接烏夏江水,水道有時可通往吳國的內境,南面又是背靠十萬大山,山中精怪橫行,山貨、藥材數不勝數。
車隊千里迢迢、兜兜轉轉的來到這里,等進入山市中將貨物一賣,便可收獲大量的皮毛、絲綢、藥材、牛羊等,到時候江水化開,順江而下,他們還可往吳國的內地走上一番。
如此一個來回,車隊中所有人都會身家暴漲,錢財大發。
更令鏢師們激動的是,他們運來的貨物還是舍詔眼下正缺的,靠著這批貨物,他們能接觸到舍詔的頭人,有機會得到操蛇控蠱的秘術。
這也是車隊的少鏢頭,能組建車隊的一大因素。
因為少鏢頭自稱自己的叔父就在舍詔中修道,會操蛇控蠱之術,等到達舍詔,他有把握入贅舍詔中,學得巫術。
到時候他們再返回郡城,報仇雪恨、富貴一生統統都不是問題,更有延年益壽、求仙學道的機會。
如此內情,鏢師們并沒有主動的告知許道,甚至都沒有對任何一個外人透露過。
但他們當中不可能每一個都是守口如瓶的。
蘇玖原先在車隊中當丫鬟時,便從幾人口中得知了這點。而在許道救活她的第二天,蘇玖就老老實實的將車隊情況全都說了出來。
近來半個多月的路程里,許道之所以留著車隊鏢師,一方面是在用眾人引路擋災,另一方面也在等鏢師們將此事告知給他。
但不知怎的,近三十人的車隊,沒有一個人向他透露。
現在隔日就可到達舍詔的山城,許道自忖等待的時間足夠久,給足了機會,也是時候該處置一番車隊的人員。
他雖然沒有暴露過自己白骨觀的身份,甚至還讓鏢師們誤以為他是舍詔的道人。
但身為一個修行人,眼下時節離開白骨觀的地界,讓他人知道了終究是個隱患。
畢竟一兩個人倒還罷了,多半沒什麼,但整個車隊可不同,許更何況車隊還會返回白骨觀地界。
因此當到達草地后,許道盤坐在中央的馬車上,夜里睜開了眼睛。
此時天色漆黑,走出山林后不再有霧氣彌漫,但空中的月光昏暗,勉強能伸手看見手掌。
童子蘇玖正抱著腿,蜷縮在馬車的一角,低著頭不知在干什麼。
因為是在馬車中,蘇玖沒有包頭,兩只狐耳豎起在頭頂上,顯示她并沒有在睡覺。
許道望著眼前這一幕,微瞇眼睛。
若說之前醫治蘇玖時,他存的心思可能只是救治一下這個可憐的小丫鬟,但隨后收了對方作童子,其心思卻是不純了。
皆因成功給蘇玖換上狐貍皮后,許道在對方的身上察覺到了妖氣的存在。最開始他還以為只是狐貍皮上的妖氣未散,但時間一久,他就意識到并非如此。
打量著蜷縮的蘇玖,許道突出聲:
“隔幾日便要到達舍詔,車隊即將解散,你就不想做些什麼?”
聽見話聲,蘇玖立刻抬起了頭顱,她轉過臉,淡紅色的眼睛直勾勾的望著許道。
許道笑吟吟的,直接說,“就不想報復那些欺騙你、欺凌你,害你淪落至此的人麼?”
一語雙關,許道的話不僅指她外出取水一事,也指車隊眾人帶上她的目的。
霎時間,蘇玖的雙目就通紅起來,并非是要流下淚,而是快要滲出血。
許道打量著,眼里異色再現,他心道:
“果真是受了狐貍皮的影響,染上妖氣,開始妖化,連性子都發生了改變……只是不知那呂道人能長出黑驢蹄子,會不會也是這種原因?”
不少念頭在許道腦中浮動,令他深覺蘇玖換皮一事,值得仔細琢磨琢磨。
不過他臉上沒有表現出分毫,只是拊掌輕拍,喚出一股蚍蜉,令其飛到蘇玖的身邊,并為之輕輕打開了車門。
許道微闔上了眼簾,不再說一個字。
原是小小狐耳童子的蘇玖,其目中的紅光再也抑制不住,她狐耳豎起,兇厲之色在眼中瘋狂閃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