于是兩人一咬牙,又抱來了兩袋粟米,而這時船艙里的其他腳夫也都相繼注意到了這邊發生的事情,不由自主的停下了手邊的動作,陸景其實感覺自己還有余力能再背一袋,但可惜背上的六袋粟米已經摞的足夠高了,再高他的手也護不過來了。
所以他也沒再說什麼,就這麼在一眾驚愕的目光中走出了船艙,背著六百斤的粟米,陸景的腳下卻幾乎沒受什麼影響,他只覺得全身上下都是暖洋洋的,讓人好不舒服,而且小腹丹田處的脹痛也幾乎快要察覺不到了。
這大概是陸景做腳夫以來背貨最輕松的一次,他居然后發先至,超過了原本走在他前面的牛九,之后又陸續超過了七八名腳夫,直到前方再沒有了同行,陸景腳步依舊不停,將那六袋粟米一口氣給背到了城西面的一家米店。
而此時一位青竹幫的先生正站在米店的后門外,一邊打著哈欠一邊等著清點貨物計算簽籌,只是那位穿著褐衣,留著短須的先生顯然沒想到會有腳夫來的這麼快,尤其等他看到陸景肩上摞起的米袋時更是怔在了當場,原本半瞇著的眼睛也大睜起來,以至于都忘了發放簽籌。
于是陸景不得不出言提醒了他一下,“六袋粟米。”
“幾袋?”褐衣先生盡管已經數清了,可卻還是忍不住問出口來。
“六袋。”
“六袋什麼?”
“…………”
陸景沒想到陳朝也有喜歡玩馬冬梅梗的同好,不過好在那位青竹幫的褐衣先生脫口而出后也自知失言,他當然知道陸景背的是粟米,只是卻有些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六百斤的粟米,居然有人可以一路從碼頭扛到米店,而且看陸景的樣子,臉不紅,心不跳,粗氣也不喘一下的,這委實有些顛覆他的常識。
不過他知道問也問不出什麼了,干脆收起了手上的毛筆和賬本,直接伸出一只手抓向陸景肩上一袋粟米。
“小心沉。”陸景好意提醒道。
但褐衣先生顯然不相信這一袋粟米真有百斤重,他覺得這小子八成耍了什麼小聰明,中途替換了貨物什麼的,如果真是這樣的話,那青竹幫的幫規可不是擺設。
結果他這一抓這下粟米袋紋絲不動,褐衣先生不信邪,第二次再發力,卻是干脆抻著了筋,他捂著手腕,一副活見了鬼的樣子,從一旁的竹筒里抽出了一只長簽,兩只短簽,插進了陸景的腰帶里。
一根長簽,等于十根短簽,這也意味著褐衣先生承認了陸景背了六袋粟米過來,雖然他直到現在也沒想明白眼前這個少年是怎麼做到的。
陸景將肩上的粟米背進了米店,而后根本未做任何休息,就又直奔碼頭而去,整個人神采奕奕,就跟放學后背著書包往校外沖的小學生似得。
陸景也意識到了現在的自己有些不大對勁,不怎麼疲憊還在其次,關鍵在于他居然迫不及待的想要再去多背幾趟粟米。
從賺錢的角度來說這倒是也無可厚非,但問題是陸景發現自己的這份渴望居然和財帛并沒有太多的關系,更多的只是單純想背,這就好像你天天在公司加班,最后驚覺自己不是為了加班費,也不是為了逃避撫育幼崽、做飯、整理家務這類的家庭責任,只是純粹的想為老板早日開上法拉利貢獻一分微不足道的力量一樣。
這是什麼精神?!有那麼一瞬,陸景也懷疑自己是不是最近搬磚太多搬出了幻覺來,然而身體不會說謊,自從他扛上那六袋粟米腰也不酸了,背也不痛了,走路也有勁兒了,他能感受到那一股股暖流在自己的經脈中游走,與此同時丹田也舒坦多了。
而等他放下了那些粟米,就和早上吃完飯后的情況一樣,那些暖流又逐漸消失不見,丹田則又隱有脹感。
所以這還有什麼好說的,陸景加快了腳步,幾乎是一路小跑的向著碼頭沖去。
第六章 鶴手
陸景沒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居然會沉迷于搬磚,甚至找到點當初通宵玩文明5時的感覺,大腦就仿佛被某種神秘力量所支配,一趟跑完之后幾乎條件反射般的就又開始了下一趟,根本感受不到疲勞。
他覺得自己完全可以就這麼一直扛到天黑,甚至到第二天也不是不可能,然而一個半時辰后陸景卻不得不停下了腳步,倒不是他終于沒力氣了,而是那二十四只飛蓬船已經全都被搬空了。
望著空蕩蕩的船艙陸景只感到一陣悵然若失,而直到這時他才想起來去清點了一下手上的簽籌,卻是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居然已經攢下了十根長簽,八根短簽,這也意味著他一共跑了九個來回。
其他腳夫這會兒都在用看怪物一樣的眼神打量著他,這是因為他們中絕大多數人只跑了四五趟罷了,而且每趟也只扛了兩三袋粟米,可即便如此也已經累的不輕了,很多人的汗水已經浸濕了身上的褙子,這會兒或坐或臥,舀著涼井水大口大口往嘴里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