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個讀書人,只低著頭,默不作聲。
那衣飾華麗的讀書人,接著又冷冷道:“笨鳥先飛,這個道理,你們會不懂嗎?且不說你們本就讀書不成,還不趕緊的將心思撲在讀書上,便是區區在下,在大名府,院試案首,此番鄉試是必中的,不還每日懸梁刺股,別管王政了,不妨學我,收收心,考一個功名吧。”
其中一個讀書人頓時面帶慍怒之色,道:“薦仁兄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,王政是我等同鄉,又有同窗之誼,而今他大病,哪里有不管不顧的道理,讀書明理,且不談圣人所言的成仁取義,卻怎麼可以見死不救?”
那衣飾華貴的讀書人似乎是被這讀書人惹怒了,立即板起臉來,露出冷笑,冷然道:“好好好,你們是圣人,權當我是小人,到時,我自做我的舉人老爺,你們依舊抱著王政這癆病鬼做一輩子秀才吧。告辭。”
他瞪了三個讀書人一眼,便拂袖而去。
方繼藩對那字號叫‘薦仁’的心里鄙視,又聽這三個秀才依舊還不肯放棄自己的朋友,心里倒是覺得敬佩得很,他面無表情,隨即卻開口大笑起來,拍著手道:“有意思,真有意思。”
這一句話,更是犯了眾怒。
仿佛有無數殺人的眼睛朝方繼藩射來。
鄧健站在一旁,卻是捂嘴偷笑,他自知道,依著少爺的性子,今日肯定又要鬧出點事兒出來的。
少爺就是少爺啊,自從病好之后,整個人都很自然了,怎麼看,怎麼順眼,還是沒有犯病的少爺好。
方繼藩將扇子一收,露出鄙視的樣子看著三個秀才,用扇骨朝他們三人一點:“三個窮鬼,沒錢也來假裝義氣,本少爺最看不慣的,就是你們這些窮酸秀才,趕了出去好,大快人心。”
三個讀書人本是遭了一個同窗的奚落,而今又被趕了出來,心里焦灼萬分,想到王政的病更加重了,再不請個好大夫,多半兇多吉少;此外又憂心著鄉試的事,現在被方繼藩落井下石,不禁怒容滿面。
其中一個讀書人站了出來,朝方繼藩不徐不漫的作揖:“學生并沒有得罪過公子,還請公子嘴下留情。”
看客們紛紛朝方繼藩指指點點,似乎鄙夷方繼藩的為人。
方繼藩卻是昂首挺胸,不以為恥,反以為榮的模樣,尤其是他身后跟著的一個狗腿子鄧健,那賊賊笑著的樣子,更是令人惱火。
方繼藩將湘妃扇放置在手心打著轉,瞇著眼道:“本少爺歷來不曉得什麼叫嘴下留情,就是要侮辱你,你能將本少爺如何?”
鄧健一聽,忍不住想要雀躍叫好,心里為方繼藩豎起了一個大拇指。
三個讀書人面面相覷,怒不可遏,先前的那秀才道:“口出惡言,有辱斯文,公子……你……你這是有辱斯文。”
方繼藩哈哈大笑,抱著手,一副有種你來打我的樣子,肆意地笑道:“有辱斯文又如何,本少爺不但要用言語來侮辱你們,還要教你們跪在本少爺的腳下,叫一聲師父。”
師父……
三個讀書人覺得可笑。
誰曉得下一刻,方繼藩自袖里取出了兩錠銀子來,在他們的面前晃了晃,才道:“怎麼樣,接受不接受侮辱,若是接受,這銀子就給你們。”
“你……”秀才漲紅了臉,怒氣沖沖道:“我等是清白的讀書人,不吃嗟來之食。”
方繼藩表面上是笑哈哈的樣子,心里卻一聲嘆息,果然是三個傻秀才啊,我這是在幫你們呢,這時候還玩什麼不吃嗟來之食。
酸秀才的自尊心,還真是強大啊。
鄧健在一旁,喜笑顏開,他忍不住佩服少爺了,少爺就是有辦法,居然想到了用銀子來侮辱這些窮秀才,哈哈……他心里竊喜,卻看著方繼藩手里的兩錠銀子,又忍不住心疼起來。少爺這才剛賣了一些烏木,轉眼……便隨手要丟出兩錠銀子,兩錠銀子啊,買兩個嬌滴滴的小娘子做丫頭都夠了。
鄧健痛心疾首,少爺這是敗家子啊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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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九章:我有殺手锏
方繼藩依舊一副怡然自得的樣子,微微一笑道:“是嗎,這銀子你們當真不要?不要,本少爺便將這銀子丟給街邊的乞丐了,看來你們是不想治那癆病鬼了。”
這癆病鬼三字說出口的時候,其實他自己都覺得惡毒呀。
可三個讀書人此時卻又面面相覷。
顯然,那位叫王政的同窗,若是再不醫治,病情耽誤下去,怕是活不成了。
三人很有默契地交換了眼色,雖然臉上帶著慍怒,不堪受辱,可最終,為首的一個秀才終于軟化了下來,他面如死灰,目光閃過一絲苦楚,沉重的雙腿終是極不情愿地跪下,朝方繼藩狠狠地行了個禮:“學生歐陽志,字伯仁,拜見……拜見……拜見恩師。”
等他仰臉的時候,眼眶已是通紅,像是淚水將要奪眶而出。
為了救同窗,只能出此下策,這不但是侮辱,最重要的是,讀書人講究的是天地君親師,他們將君臣、父子、師生這等名分看的極重,現在為了救人,竟拜方繼藩這等惡毒的人為師,將來天知道會惹來多少麻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