殿中一片死一般的寂靜。
京師惡少,壓迫讀書人啦。
京師惡少,壓迫的讀書人,竟是包攬了此次北直隸鄉試的前三名。
……
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了什麼,厲聲道:“來人,來人,申飭方繼藩的旨意放出去了沒有?”
宦官匆匆地道:“陛下,這個時候,可能還在待詔房里草擬詔書。”
“立即,立即收回成命,要快!”
倘若申飭的旨意放了出去,那可就成了天大的笑話了。
宦官也知道事態的嚴重,再不猶豫,飛也似的往待詔房跑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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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一章:放榜
看那宦官的背影飛快的消失,翰林們這才開始恢復了方才的震驚,有人開始竊竊私語起來。
顯然,這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,所有人想破了腦袋也無法理解,怎麼高中的人,就是那三個所有人都抱有同情的三員秀才呢?
而這時,弘治皇帝卻又想起了什麼,眼眸一張,道:“立即傳旨,命人去學里問一問,這三人院試時,成績如何?”
對啊,看這三人的水平很簡單,只需要知道他們上一場考試成績即可。
于是這宮中已亂做一團,今年的考生,都是有學籍的,而學籍里,都記錄了他們院試的成績,尋常人要查起來很難,可對于宮中而言,卻是再容易不過了。
接著便是焦灼的等待,半個時辰之后,便有宦官氣喘吁吁地跑來,拜倒在地道:“回陛下,奴婢查到了,此三人在院試之中,成績并不出彩,只有歐陽志好一些,可在保定府,卻也不過是二等增廣生員,其他兩個,就更加差了,尤其是那個劉文善,險些就名落孫山。”
所有人又都倒吸了一口氣,這分明是三個學渣啊。
可偏偏,這三個學渣,卻只因為一個方繼藩,直接霸榜了。
“這個人……”弘治皇帝頓了頓,所有人都知道,皇帝所稱的這個人是誰,可想到這個人,又是令所有人都覺得有些尷尬,這個人,不就是個人渣敗類嗎?
此刻,弘治皇帝的目光卻是落在了皇太子朱厚照的身上,目光有點難以言喻的復雜,可旋即,皇帝只淡淡地道:“放榜吧。”
…………
放榜的日子總是熱鬧的。
方繼藩一大清早收拾利索了,便帶著三個門生興沖沖的坐了馬車出門。
辛辛苦苦教出了三個門生,這是大事啊,方繼藩甚至覺得,古人的師生制度實在是太好了,將這門生收入自己的門墻之下,將來只要有了出息,這就形同于是三張可移動的長期飯票,為師……咳咳……下輩子說不定還可以吃定你們。
自然……現在這個并不是重要的。
重要的是,方繼藩要檢驗自己的成果。
自己的腦子里裝了太多太多這個時代的東西,就如烏木,又如改土歸流,還有考題,總而言之,猶如一個巨大的寶藏,有太多值得發掘的東西了。
倘若這一次考題可以成果,那麼下一步,一鼓作氣,沖擊會試去。
可方繼藩還是有些忐忑的,這三個家伙,天份實在不高啊,不會是榆木腦袋吧,別不是中不了舉,這就虧大了,這半個月來,三張嘴都快把方繼藩吃窮了,將來說不定還是一個累贅。
待到了府學門口,這里已是門庭若市,喧鬧無比,到處都是綸巾儒衫的讀書人,匯聚成了人海。
系著金腰帶的方繼藩搖著湘妃扇打頭陣,鄧健在旁撥開人流,倒是歐陽志三人,卻顯得踟躕,他們一出現,頓時有人認出了他們:“歐陽兄、劉兄……”
眾人一聽歐陽兄和劉兄等字眼,便有許多人翹首相看。
“這便是那……那三個人?”
“就是他們了!”
于是眾人接下來的目光很一致地落在了系著金腰帶,一身華服,那身上的珠玉耀得人幾乎要瞎眼的方繼藩身上。
歐陽志三人頓時收獲了無數的同情。
更多人不屑地看著方繼藩,雖然沒有你家有錢,沒有你家門第高,可照樣鄙視你。
方繼藩旁若無人,這敗家子的最大好處,便是一旦自己被人認了出來,便好像有了避水珠一般,自己還未將人群擠開,這人頭攢動的讀書人便自覺地分出了一條寬敞的道路。
待到了榜下,當然,現在這張榜的地方依舊是空空如也,顯然還未開始放榜呢。
方繼藩站定了,歐陽志三人也焦慮地等待。
“歐陽兄,歐陽兄……”此時,卻聽到后頭傳來一個急切的聲音。
回頭一看,原來竟是那王薦仁,王薦仁一見到歐陽志,便道:“不得了,這下糟了。”
歐陽志一呆,不明所以地看著王薦仁。
王薦仁捶胸跌足的樣子,道:“我回去之后,事后想了想,好像做題時,竟是寫錯了一個字,這下糟了,原以為此番穩中第一,可就這一字之差,說不準就惹來考官的不快,極可能要險落第二了,哎……若只考了第二,我便無顏去見家鄉父老了。”
他一副很懊惱的樣子。
方繼藩卻聽得眼皮直跳,不由側目朝著痛心疾首的王薦仁看來。
“哎……罷罷罷,這便是命,第二便第二吧,只是我縣試、府試、院試,連中小三元,每次都是案首,卻在這鄉試摔了一跤,實是生平最遺憾的事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