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厚照咽不下這口氣,這怎麼就胡鬧了,沒有天理啊,他想要據理力爭,梗著脖子道:“父皇閉塞言路,是昏君……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差點沒有一口氣緩不過來。
朱厚照悲憤道:“兒臣沒做錯什麼,兒臣也想為了大明好,可是在父皇心里,永遠都當兒臣是稚童看待,可是兒臣也有眼睛,有耳朵,自然分得清好壞,倒是父皇,目中無人……目不識珠……目……”
弘治皇帝氣得個半死,好啊,居然現在膽子肥了,當著幾個師傅的面,敢如此的頂撞了,竟還敢罵……朕……
他胸膛起伏,呼吸如風,還沒準備教訓這個臭小子。
朱厚照二話不說,轉身便跑,嗖的一下,溜了……
就這樣的……溜了……
劉健三人,看得眼睛有點發直,瞠目結舌的,不知說什麼好。
再回頭看弘治皇帝,見弘治皇帝臉色可怕的厲害,連謝遷都忙著勸解:“陛下,太子畢竟年幼……”
“哎……”弘治皇帝長長的嘆了口氣:“朕……太縱容他了……”
搖搖頭,覺得胸口疼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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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十六章:除夕
弘治皇帝的一生,坎坷到了極點,宮女所生,萬貴妃專權,將其視為眼中釘,自呱呱墜地起,便被無數人窺視,如履薄冰,可是在他成長的過程中,卻有無數人,為了他赴湯蹈火,他那為了自己犧牲掉的母親。還有將他小心藏匿著的太監,最后遭到處死的宦官。有對著弘治皇帝的父皇成化先皇帝憤怒的大吼著,哀家也是宮女所生的周太后。還有娶妻之后,即便遭遇了再大險惡,也與他共患難的張皇后,更有朝堂之中,無數舍身為了爭國本,絕不向成化皇帝和萬貴妃妥協,拼死也要死保弘治皇帝克繼大統的無數臣子。
當初成化先皇帝生出過換太子的念頭,劉健這些人,毫不猶豫的提出建言,痛哭流涕。去問英國公等人,英國公等人個個鐵青著臉不做聲,可給成化先皇帝的態度卻是不言自明,便是連方繼藩的父親,南和伯方景隆,當場便是滔滔大哭。眼看文臣如此,武臣亦如此,成化皇帝,才極不甘心的打消了這些念頭。
弘治皇帝的一生,本就是傳奇,這使他既明白了人心險惡,卻也令他意識到,這個世上有許多的溫暖,他很清楚,當初的自己,就是無數人的希望所在,而他,便是用盡了一切,不尚奢華,不愛佳麗,每日勤勉,日夜操勞,也絕不使人失望。
最重要的是,他學會了寬容,即便是面對當年阿諛奉承萬貴妃的鷹犬走狗,雖是裁撤,或是勒令致士,弘治皇帝也幾乎沒有喊打喊殺。
弘治皇帝恢復了應當有的樣子,只是一聲嘆息,略略開始為自己那傻兒子擔憂:“朕并非是氣太子,只是擔心罷了,太子將嬉戲玩鬧的話都可以當真,毫無主見,就如這核算的歲入結余……”他垂下眼簾,看著這簿子一眼:“其實朕難道會不知,上一次朕教訓看了太子,太子一定心里不服,他就是這樣的孩子,非要表現給人看,想來在詹事府,太子一定是搜腸刮肚想要核算出賬目來,方繼藩那小子見他如此,八成是知道太子算不出,與其白費氣力,倒不如哄哄他,這傻兒子啊,當真了。而且,這家伙,膽子愈發大了,竟敢斥責他父皇為昏君!”
“……”
此乃陛下家事,劉健三人,實在不知該如何從哪里勸好。
弘治皇帝旋即搖搖頭,又笑了:“可是劉卿家說的對,太子自幼,就沒有兄弟,打小,便孤寂一人,朕在他這個年紀的時候,有時……心里也孤獨的厲害,他能信任一個人,也不是壞事。這也是為何朕命方繼藩伴讀的初衷,唯獨有一點,方繼藩這個家伙,有時候真的有些不太靠譜,得讓他改改!”
似乎氣已消了。
朱厚照似乎堵了一口氣,竟連宮里都不去了,坤寧宮的張皇后和萬壽宮的太皇太后那兒,也不去問安,只說自己身體不適。
…………
要過年了,街上喜氣洋洋,幾家酒樓的酒菜都被訂購一空,接著,便送到了西山煤礦的礦上,這都是方繼藩的手筆,過年嘛,而且這些礦工拖家帶口的給方家挖礦,方繼藩怎麼能小氣呢,雞鴨魚肉一樣都不能少,這舉動,讓王金元想哭,銀子啊,都是白花花的銀子啊,雖然鎮國礦業現在是日進金斗,可這樣糟踐……也不是個事啊,于是王金元毅然決然的決定,守歲的那一夜,自己不在家里過了,到礦上來,不吃白不吃,多吃一點,就賺回一點。
礦上的礦工和家眷,第一次過上如此豐足的年,一桶桶的菜肴,那些尋常想吃都吃不著,叫都叫不上名兒來的菜色,而今,卻是一桶桶的搬到了礦上,此時天寒地凍,也不擔心酒菜餿了,提前一兩天儲存起來,等到了守歲的那一日,直接開鍋一熱,美酒佳肴,這等幸福,或許對于那內城里的王公貴族們,不過是最尋常的一日,可對于他們而言,卻使他們黑白的生活里,添了幾分色彩。
在城里,讀書人們對方繼藩破口大罵,而在這里,礦工和女眷們出奇一致的對方少爺贊不絕口,當初若非是方繼藩,還是流民的他們,怕早已凍死餓死了,此后若不是方少爺收留,現在他們大抵還是衣衫襤褸,蜷在墻根之下,今日不知明日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