無數人垂著頭,今日這會試看榜,比之往年,既沒了許多撕心裂肺的痛哭,也沒了那范進中舉一般的狂喜,很安靜,安靜的可怕,即便是中了試的人,也乖乖的垂著頭,此刻他若是露出個笑容,教人瞧了去,都害怕被人指著鼻子罵不要臉。
唐寅腦子里,已是嗡嗡的響。他看著方繼藩,再看看榜,那刺眼的唐寅二字,無論怎麼看,依舊還是列在第三,這是既成事實,無法更改,他身子打了個寒顫,自己……堂堂應天府解元,竟是遠遠不如歐陽志、劉文善,只稍比江臣好一些罷了,可這江臣,現在卻被罵了個狗血淋頭……
“……”
方繼藩罵完了,痛快,尤其是看到那些灰溜溜的讀書人,更痛快。
你妹的,平時這幫孫子,可沒少在街頭巷尾誹謗我方繼藩吧,本少爺心里可有記賬的賬本呢,來啊,狂啊,有本事到本少爺面前狂啊。本少爺一根手指頭,把你們按在地上摩擦,爽不爽?
他目光所過之處,所有人都羞愧的垂下頭。
只有他方繼藩昂首闊步,輕描淡寫的道:“好了,起來吧,不可有下次了,下次再丟為師的人,為師決不輕饒!哎,教不嚴,師之惰也,為師也有責任,平時還是打你們打的少了,以后……要努力!”
…………
姑姑過世了,正在奔喪,章節都是定時發布的。其實看到書友的抱怨,想要加更的,無奈電腦不在身邊。
人在外面,哎,終于才知道自己年紀大了,已經奔三,從前從來沒覺得什麼,如今看著越來越多人凋零,方才知道,人生短暫,悲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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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九十九章:才高八斗
劉文善和江臣如蒙大赦,他們忙是起身,緊緊的跟在方繼藩身后。
跟著恩府就是有牌面啊,雖然被罵的狗血淋頭,竟也發現是充實的,縱作狗,也幸福。
方繼藩走近目瞪口呆的唐寅,朝他一笑:“小唐啊,我在府上等你,你可一定要來。”
“……”唐伯虎心疼欲死。
方繼藩兩個門生,俱都壓自己一頭,那麼這算輸嗎?
至少在坊間,開的賭盤里,勝負的標準是,方繼藩三個門生,但凡有一個能壓江南才子唐寅一頭,便算唐寅輸的。
自己……當真要拜入這方繼藩的門下?
這方繼藩可是一個……可是一個……
想到那一天夜里,這個敗家子迎面就是一拳,一頓痛毆,叫囂著我就是王法,揍完之后,還輕描淡寫對差人來一句,唐寅揍我,我原諒他。
唐寅渾身發抖,他的舊傷突然隱隱作痛,眼淚模糊了眼睛。
方繼藩手里把玩著他的香妃扇,扇骨敲在唐寅的肩上,方繼藩如沐春風的道:“不必急于一時,大姑娘上花轎,不還得哭個幾場,掰著門框死不撒手嗎?我……有的是時間,好啦,你看,幾個不成器的弟子,考的不是很好,回去揍他們去。”
丟下這句話,不理會所有人,背著手,目光雄視四方。
眼神所過之處,那些本是直勾勾盯著方繼藩的讀書人,忙是慚愧的將眼睛避開去,不敢與之對視。
這是一種一覽眾山小的感覺,十年寒窗,狗屁!會元,又算什麼東西,我方繼藩一腳踹過去,他還得趴在地上叫一聲恩師教訓的是。
方繼藩最終,將目光落在了方家兄弟身上:“兩位世叔………你們好呀。”
“……”張家兄弟雙目帶著幾分木訥,這一次,連皮笑肉不笑的虛偽都沒有了,只是一臉的僵硬。
他們似乎還是無法接受眼前發生的事實。
“世叔,小侄要走了,再會。”
方繼藩抿嘴,邁腿而去。
安靜……
這貢院之外,依舊還是安靜的可怕。
每一個人的臉色都是鐵青,這理應是歷朝歷代,自開科舉以來,從來沒有歡呼的看榜了。
那些本該春風得意之人,現在卻總覺得有些沒有滋味,像是宦官入了DONG房,喜則喜矣,可就是有那麼點兒遺憾。
唐寅臉色蠟黃,眼里濕潤了。
想哭,想滔滔大哭,想宣泄一場。
可沒等他來得及哭,身邊卻有人滔滔大哭起來。
“天哪!我的銀子……”張鶴齡捂著自己心口,如殺豬一般嚎叫:“我五萬兩銀子,我的棺材本,造孽啊,這是造了哪門子孽,我……天哪……”
張延齡錘著自己的胸PU,仰天長嘯:“哥……我心疼的厲害,哥……”
二人一哭,真是悲慘凄切,那嚎叫聲,要沖破云霄。
可他們這一哭,情緒卻是會傳染的,那些輸了錢的,暗暗的抹著眼淚,有熱情奔放的人,索性也放聲大哭。那些名落孫山的讀書人,本還想顧忌一些斯文,雖是臉色僵硬,無法接受,而如今,情緒卻也渲染出來。
“天哪……”無數對老天爺的聲討,震驚九天,抱頭痛哭的人,淚滿衣襟,有人哭的抽搐過去,倒地不起。
四處盡悲歌,便連那些僥幸中了的人,鼻頭也是一酸,竟也不知是是悲是喜,似乎……金榜題名,也成了無法炫耀的事,于是灰溜溜的自人群中表情凝重的出來,回了自己的客棧,閉門謝客。
中了?中是中了,中了第幾名?哎……丟人現眼啊!
…………
方繼藩聽到身后的哀嚎,那隱隱約約的哭聲,宛如交響曲,他駐足,身后三個門生也駐足,方繼藩回頭看了一眼,三人也回眸看了一眼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