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看這些證據,弘治皇帝震怒,當場就拍了案牘,罵出一個詞:“無恥之尤!”
這個是鐵證如山了,程家那兒已有幾個人招供,說是確實有收受銀子,除此之外,徐經在短短兩三個月的時間,自入京之后,就去過程家七趟,便是那徐經也已承認,自己確實得到了程敏政的暗示。
程敏政乃是南京兵部尚書程信之子。十歲時,以“神童”被薦入朝,就讀于翰林院,到了成化二年中一甲二名進士,為同榜三百五十余人中年紀最輕之人。最重要的是,他隨即入翰林,此后直講東宮,學識淵博,為一時之冠,而在當時,東宮的太子,正是弘治皇帝。
也即是說,弘治皇帝論起來,當年程敏政也算弘治皇帝的半個師傅。
當初程敏政協助王鰲,為弘治皇帝講讀經義,歷來受弘治皇帝的敬重。
等到弘治皇帝登基,隨即便命程敏政為禮部右侍郎,可萬萬料不到,一個在弘治皇帝眼里,如此德高望重,當初他還只是太子時,便蒙受此人教育和指點的人,居然犯下了如此不堪的重罪。
弘治皇帝是個極重感情的人,程師傅所牽涉的事,既令他為之惆悵,又令他不安。于是熬了一宿,看著案牘上堆砌的奏疏,竟發現一個字都看不進去。
于是索性便下旨擺駕詹事府,或許,只有在詹事府,見了太子,這個唯一的兒子,方能令他有所欣慰吧。
據說……太子最近有長進了。
這一次沒有搞突然襲擊,所以朱厚照帶著詹事府上下人等前來迎駕。
這個時候,其實天色還早,楊廷和以及左右春坊的翰林官都還沒有來當值,就連方繼藩也還沒到,所以在朱厚照的身后,只跟著一群宦官。
不過……
弘治皇帝上下打量著朱厚照和一干宦官們一眼,卻見朱厚照渾身臟兮兮的,冒著土腥氣,劉瑾幾個,更像是在泥地里打滾一樣。
大清早的,這又是什麼名堂?
弘治皇帝皺眉,不過他倒是沉得住氣,帶著微笑道:“皇兒起的這樣早?”
“是啊。”朱厚照賠笑著道:“兒臣……在……嗯……種植。”
自從上一次被父皇截胡,然后又親眼看到方繼藩和宮里發了大財,朱厚照現在滿心都有發財的渴望,方繼藩說種瓜能發大財,又在詹事府開辟了一塊試驗田,朱厚照便一下子來了精神,前些日子,方繼藩已培育出了瓜苗,那暖棚也已搭好了,數十株瓜苗種上,接著囑咐詹事府的人好生照顧。
朱厚照現在每日大清早起來,便是要看看這瓜苗的長勢,琢磨著是不是長蟲了,怎麼葉子枯黃,今日清早也沒能免俗,起來趿鞋便冒雪到暖棚里去,結果得知父皇來了,他忙不迭的趕來,也來不及沐浴更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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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零五章:心狠手辣
種植……
弘治皇帝的眉頭擰得更深了些,事有反常即為妖啊,忍不住問道:“所種的是何物?”
朱厚照道:“種瓜。”
“噢。”弘治皇帝不禁笑了,頗為欣慰。
種瓜,其實也是務農嘛。
國朝以農為本,市農工商,這農乃是大事,尤其是春耕時節,朝廷都是需諭旨各地官府勸農的,不只如此呢,每年的時候,皇帝還需去地壇,親自去天壇里祭祀,這天壇分為祈谷、圜丘二壇;祈谷壇的祭祀,便是天子和百官對農耕的重視,甚至祭祀之時,皇帝還需親自拿著鋤頭,在祈谷壇中象征性的翻一翻地,以示為人君者以身作則,為萬民表率。
“嗯,什麼時候,你竟有這份心了。”他一面抬頭,看著華蓋之外,雪絮飄飛,此時雖要開春了,可是這些年的天象怪異,所以這個時候種地……
好吧……至少有這份心就好了。
弘治皇帝意亂煩躁的心情總算舒緩了一些,微笑道:“走,帶朕去看看去。”
一聽父皇要看自己的小瓜苗,朱厚照眉開眼笑,興致勃勃地忙道:“兒臣遵旨。”
一路和朱厚照走到了后苑,弘治皇帝心里得到了不少的寬慰,無論如何,那科舉的弊案固然使他略有煩心,可皇兒的成長,令他心里不滿感到欣慰。
小小年紀,就也知道農為本的道理了,太子乃是儲君,就該做天下人的表率。
雖然……這個時節,有些不合時宜……不過……
他的腦海里略過不過這兩個字的時候,腳下已拐過了無數的亭臺,突的,本該是玉宇瓊樓的后園里,出現了一個格外不和諧的怪異棚子,令他思緒瞬間打斷了。
“父皇,你看,里頭就是……”
“且慢!”弘治皇帝瞇著眼道:“花圃呢?”
這是后園啊,當年,弘治皇帝還是太子的時候,稍稍成年一些,就在這里住過幾年,這里的一草一木,他都記得。
顯然,朱厚照完全沒注意到弘治皇帝的神色,很耿直地道:“拔了呀,留著做什麼,兒臣要搭棚子,不搭棚子……如何種瓜……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感受到心里,有一絲絲痛的感覺。
詹事府后園的營造,當年可是花費了無數人力物力的,就說里頭的花圃,以及一些花崗,那可都是自天下各處上貢來的奇珍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