這樣就可以隨目配鏡,效果絲毫不差,戴在臉上也比較方便舒適。
方繼藩制作眼鏡的材料則是玻璃,至于打磨的方法,則借鑒了孫云球的‘牽陀車’,制造鏡片的效果,很是顯著。
當然,這里頭最大的問題,反而是老花鏡的度數問題,方繼藩曾大抵咨詢過朱厚照,心里對太皇太后大致的度數有了底,不過在配鏡時,方繼藩顯得很保守,他只需保證太皇太后所看到的世界清晰一些,卻未必需要這老花鏡的度數與太皇太后完美貼合。
至于以后如何,再量身定制便是。
這眼鏡的鏡框,用的是銅制和木質材料,為了保持滑潤,還上了一層漆面,上頭鑲嵌了兩片鏡子,和后世的眼鏡沒什麼不同。
只聽方繼藩道:“此乃萬壽鏡。”
“……”
玻璃弄成了這樣,就成萬壽鏡了?
這令朱厚照想起了當初明明暖棚里種出來的瓜,這感覺就如方繼藩當時非要說那是天材地寶滋潤出來的瓜一樣。
太皇太后年紀大了,歷經四朝,人老了,自然也就面臨著一個問題,那便是眼睛花了,近物看不清,而更可怕的是,年老的人,也不可能四處走動,每日只在這殿里坐著,說實話,眼前幾乎都是模糊的一片。
方繼藩道:“太皇太后,能否容請臣親自給娘娘配上這萬壽鏡。”
“大膽。”弘治皇帝覺得方繼藩這廝簡直瘋了。
親自佩戴,這什麼意思,一點規矩都不懂了嗎?
太皇太后反而寬容地笑了,這方繼藩,可是弘法真人的師叔公啊,是個好孩子,雖然小氣雞賊了一些,不過……
“準了。”
方繼藩便可憐巴巴地看向弘治皇帝,意思是,陛下,你看太皇太后都準了,是不是……
太皇太后一看方繼藩的臉色,瞬間便明白了,方繼藩這好孩子,被皇帝給嚇壞了。
于是咳嗽一聲,帶著幾分嚴厲的模樣看向弘治皇帝,意思是,今日乃是哀家大壽,你有事沒事,就擺著皇帝的架子做什麼?
弘治皇帝有點蒙,可怎麼說,他是不希望皇祖母不高興的,便勉強擠出笑容道:“方卿家,去吧。”
方繼藩便不客氣了,上前去,站在太皇太后的一邊,輕輕的將這萬壽鏡戴在了太皇太后的鼻梁上。
太皇太后覺得古怪,這眼鏡,起初架在鼻上,還勾著耳朵,給人一種不適的感覺,可一剎那之間。
太皇太后感覺眼前的世界,竟是全然不同了。
原先那模糊的世界,竟是頃刻間變得清晰無比,這貿然的清晰,令她有幾分眩暈,可等她漸漸適應后,便看到原來還只是模糊的一個人影,這站在身側的方繼藩,五官都清晰可見,那劍眉,那如刀裁的鬢角,乃至這鬢角上的發絲,每一根都清晰無比。
一個習慣了模糊的人,至少在這個時代,已是對此習以為常,可突然見識到了這清晰的世界,瞬間讓太皇太后想起了還算年輕時的時候,她身軀一顫。
這一顫,頓時令無數矚目的目光變得心驚膽戰起來。
怎麼……這鏡子,有問題?
弘治皇帝心里也咯噔了一下,臉上出現了一絲憂色。
太皇太后戴著萬壽鏡,突的轉眸,這一次,目光卻是落在了朱厚照的身上。
看著朱厚照的眼神,尤其的怪異。
這是自己曾孫啊,最親至愛的曾孫,太皇太后已經忘了有多久不曾好好清晰的端詳這個孩子了,現在看到了這個家伙,或許在別人眼里,這個太子有無數的缺憾,可現在這清晰的曾孫在太皇太后眼里,每一根頭發,乃至他臉上的青春痘,都可愛極了。
自那鏡片的背后,竟是有一滴淚滑落下來。
太皇太后的身子也開始顫抖,她伸出手,想要召喚朱厚照近前來,讓自己再好好端詳端詳這曾孫,怎麼看,都覺得喜歡。
這種感受,尋常人怎麼會明白和理解呢?
可這淚一落,無數人卻是打了個冷顫。
出……出事了嗎?
“皇祖母……皇祖母……”弘治皇帝擔憂地呼喚。
太皇太后這才從恍惚中回過了神來,可即便如此,還是難以抑制內心的激動,良久,她深吸了一口氣,才道:“方繼藩。”
“在呢。”方繼藩笑得很開心,也笑得很雞賊,老花眼和近視眼其實是一樣的,上一世,方繼藩就是近視眼,在沒有佩戴眼鏡的情況下,視力正常的人,是根本無法理解會有多坑的。
太皇太后扶著椅柄,勉強支撐著使自己站起來,她還戴著老花鏡,左右四顧:“哀家這輩子也不曾收過這般的好禮,今日大壽,便是金山銀山,也及不上這萬壽鏡萬一,你……費工夫了,要賞,重賞!”
太皇太后心里高興啊。
金銀珠寶算什麼,這輩子該享的福,她早享了,這些珠寶,在她眼里,不過是好看的石頭而已,唯獨這萬壽鏡,卻仿佛使她一下子光明起來。
每日待在這殿中,即便點了蠟燭,卻因為老花,幾乎不能視物,現在突然重見光明,怎麼能不重賞?
女人是情緒動物,即便是太皇太后也不例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