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嫌自己的爹……有些落后。
自然,這些話,只能藏在心底,他不能說。
沈文只怕打死都想不到,自己的兒子,會嫌棄自己是個‘庸官’,他低頭看著兒子所作的八股文,文筆很生嫩,破題也一般,承題出了幾個錯誤。
可他能感受到,這是兒子用心所作。
這是什麼感覺呢?
從前的時候,無論如何,這個兒子也不肯用功去讀書。
可就在這短短的一個多月時間,不需自己的督促,他居然用心的作了一篇八股。
這八股即便再如何生嫩,可……這是一個極好的開始,老淚一下子打在了文章上,沈文終于抑制不住,哭了。
“我的兒,你終于懂事了,沈家有幸,后繼有人了啊……”
無論兒子的想法是什麼,方才兒子說的一番話,確實是有理,知行合一,難道就不合孔孟之道了嗎?去你的朱夫子吧,老夫的兒子要緊。
他肯作八股,就夠了。
他這一哭,那叫小蝶的女婢,忙是取了絲絹,要去給老爺擦拭。
沈傲卻是接過她的絲絹:“我來吧。”
很好看的朝小蝶笑了笑,眼里再沒有那種矯揉造作的邪魅,顯得很清澈,很干凈。
小蝶竟有些發癡,慌忙將絲絹遞給沈傲。
沈傲上前,沈文卻是吸了鼻涕,搖搖手:“沒什麼可說的,你好好在西山讀書吧,你這篇八股文,為父就不指教了,學院里的那些先生們,比為父厲害十倍百倍,他們自然會指點你,這篇八股,為父留下來,你不在的時候,留個念想,你放心讀書,先生們叫你做什麼,你便做什麼,知道了嗎?一定要聽先生們的話。老夫下次,若是撞到了新建伯,定要和他說,我這孩子,從前很頑劣,若是在西山,犯了什麼規矩,新建伯別客氣,該怎麼管教就怎麼管教。”
張氏聽罷,她心里也是高興極了,忍不住埋怨:“老爺怎可說這樣的話,那新建伯,聽說殘暴的很……您這不等于給新建伯送了一柄刀,可叫咱們傲兒怎麼……”
沈文幾乎跳起來,額上青筋暴出,猶如鐵骨錚錚,直言犯上的大臣,抱著隨時要撞柱子的態度,板著臉孔:“你個婦道人家有個什麼,不懂就閉嘴,讀書人的事,是你婦道人家可以說三道四的嗎?”
“……”張氏不可置信的看著不知從哪里來了底氣的老爺,本想發潑,心說我不發潑,你是忘了沈家家規了是嗎?可今日,看著沈文猙獰的臉,終究,沒了底氣,不敢吱聲。
正午吃飯的時候,自是一桌好菜,沈傲坐下,沈文滿面紅光:“要不,我們父子小酌幾杯?”
沈傲搖頭:“不喝,在西山不讓喝酒。”
“好好好,不喝。”沈文樂了:“那麼……吃飯吧。”
他舉了筷子,沈傲便也低下了頭。
接著,壯觀的一幕出現了。
沈文慢條斯理的才剛剛夾起了一片炒肺葉,沈傲就已呼嚕嚕的,將小碗的白米飯吃了個干凈,桌前的菜,也如風卷殘云一般,一掃而空。
沈文看的眼睛都直了,這……是飯桶啊。
沈傲抹了抹嘴上的油,打了個嗝:“味道不錯,爹,下午我得去抓一點藥,還得請王廚子做點菜,尤其是這糖醋的排骨,我明日得帶去,三八他娘病了,還缺幾味藥,這糖醋排骨好吃,小虎子喜歡,對了,得給小虎子買一桿毛筆,他剛學習練字,正好需要一支好一些的筆了,爹,兒子告辭,怕去遲了。”
“……”
張三八是誰,小虎子又是誰?
沈文不明白。
卻見兒子又作揖行了禮,心里一下子就融化了,知書達理啊,知書達理啊,就是吃相有點不雅,飯量也太大了,這是餓了多少天啊?
咦,他還會抓藥?何時看過醫書了?
卻又聽外頭,沈文和正要進來的主事交代。
以往碰到府里的任何人,沈傲都是鼻孔里看人,今日,卻叫了一聲孟叔,那孟主事嚇尿了,少爺這是咋了,該叫自己喂、那個那個誰啊,怎麼叫自己叔了,他忙道:“小人當不起。”
“得麻煩你,孟叔,我得帶一些書去西山,明兒清早就要走,要趕路呢,怕時間來不及,我這里有一個書單,你照著去找,找不到,就算了。”
孟主事一臉懵逼,看著少爺急匆匆的走了。
他捏著書單進了餐廳,還未站定,沈文一把將書單奪過來,也顧不得孟主事打話,便低下頭,認真看著這書單,他心里有些緊張,不又是從前那《庶子風流》、《公子風流》一類的雜書吧,細細一看,卻是‘春秋’、‘史記’、‘唐書’之類的書籍,不算是雜書,也算是正兒八經的學問了。
沈文像做夢一般:“吾兒,主動要帶書去看了?我的天,這真是太陽打了西邊出來啊。”沈文飯也不吃了,手舞足蹈的:“老夫親自去尋,這些書,書齋里都有,都有!”
“老爺,小心絆著。”孟主事揮汗如雨,小跑著追了上去。
沈文果然是打了個踉蹌,差點摔了個嘴啃泥,他扶著門框,氣喘吁吁,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啊,可他心里卻是熱乎的不得了,喘了幾口氣,便朝書齋里疾奔去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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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章送來了,會盡快送來第五章,這幾天大家不斷說變形記,老虎搜索了看了一下,蠻有意思,可惜不能繼續看,得不停碼字,閑不下來,可憐,求摸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