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而,大明歷代天子,都不會親自出席朝祖禮,太辛苦了啊,自己是新皇帝,九五之尊,榮華富貴就在眼前,身邊有佳麗環伺,大權在握,隨便下一道旨意,讓英國公或者是成國公代表自己去扶棺,主持朝祖禮就是了。如此,還可美其名曰,國不可一日無君,天下萬民,皆仰賴于朕云云。
而朱厚照,就是個特別,居然親自跑去扶棺,這麼一個被后世某些史學家定位為昏庸糊涂的皇帝,從紫禁城出發,扶著大行皇帝的棺槨,跋山涉水,花費了足足數天時間,步行到了昌平!
這一路,想來還需哭哭啼啼的,不知多少次傷心欲絕,水米不進,單憑這一點,方繼藩其實就已經肯定,朱厚照平時雖是見了弘治皇帝都是繞著路走,還多有吐槽,可內心對弘治皇帝的感情,卻絕非尋常人可比的。
你可以不客氣的說,這人就是個人渣,很多時候,辦的就不是人事,可誰若說他不孝,方繼藩第一個砸爛劉瑾的狗頭。
方繼藩笑吟吟的看著朱厚照道:“殿下孝順陛下,誠如陛下亦是愛護殿下啊,所以殿下有什麼可擔心的呢?殿下若是害怕陛下責罰,大不了乖乖認個錯就是了,有什麼大不了的呢?陛下對殿下,不過是秉持著父親該有的嚴厲罷了,不要怕,如以前那般,到時乖乖跪下,誠懇的認錯就行了,放心,陛下一定會寬恕殿下的。”
抿抿嘴,方繼藩不忘囑咐一句:“記得到時說,殿下去靈丘,并非是臣主使,是殿下自己哭著喊著要去的,臣極力阻止,泣血哭告,可殿下依舊一意孤行……殿下,真的真的,拜托了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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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百零九章:今兒,你有難了
朱厚照看著方繼藩,覺得方繼藩又想拿自己當槍使了,他老大不樂意的道:“兄弟情深,你不說,本宮也知道咋做,可你這樣一說,本宮心里便難受了。”
“不難受,不難受。”方繼藩用溫和的口吻道:“可不說,臣心里才難受啊。活著挺好,臣還想繼續茍且偷生下去,要是沒了臣,殿下也會寂寞的,不是?”
京師已在眼前,太子的車駕一出現,便已有人飛報入宮。
緊接著,宮里一行禁衛飛馬而來,迎了太子。
方繼藩想默默的溜回家去,可同禁衛來的宦官道:“新建伯,您等一等,陛下有交代,太子殿下與新建伯一同入宮覲見。”
謝遷等人面無表情,自是和朱厚照和方繼藩分道揚鑣!
某種程度而言,看著朱厚照和方繼藩一副哭喪著臉的樣子,謝遷的心里挺愉快的,心底深處,居然有一種莫名其妙的爽感。
他恭恭敬敬的朝朱厚照行了個禮:“殿下,老臣告辭。”
這趟出門,干的都是苦力活,再說這長途跋涉的,是真的累了,謝遷需歇一歇。
朱厚照和方繼藩乖乖的至紫禁城,由午門進入,待到了暖閣。
這暖閣里,弘治皇帝只一人坐在御案之后,不發一言的低頭看著案牘上的奏疏。
朱厚照啪嗒一下,便跪了,道:“兒臣萬死之罪。”
這一次很干脆,沒有一丁點的拖泥帶水,朱厚照磕頭道:“兒臣實不該胡跑,讓父皇和母后擔心,兒臣以后……再不敢了。父皇,這些日子,令您受驚不小,兒臣萬死難恕,懇請父皇責罰兒臣,兒臣甘愿領受。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抬頭,定定地看著朱厚照。
一旁的方繼藩也連忙道:“臣也萬死,臣千不該萬不該……”
弘治皇帝本是抱著狠狠收拾的心態,可朱厚照突然來了這麼一出,令他有些詫異,他盯了朱厚照半響,那之前積壓下來的火氣,竟是在緩緩的消散了!
最終,他擺了擺手,嘆了口氣。
這個令他憂心了多天的兒子,黑了,也瘦了。
眼前如此,他怎麼還狠得下心呢?
于是他淡淡道:“要懲罰,也等明日吧,明日朝會禮議,到時自有人彈劾和歷數你們的罪狀,你們回來,也是辛苦,今兒先去歇了吧。”
先是將人召來,可轉眼之間,卻又將人趕走。
可見在這個過程之中,弘治皇帝的心思,是有許多次反復的。
朱厚照如蒙大赦一般,忙是磕頭道:“謝父皇。”
這時不走,還等到何時?方繼藩也忙道:“臣告退。”
從暖閣里匆匆而出,兩人都不約而同的舒出了一口氣,都有一種劫后余生的感覺。
待二人到了午門,朱厚照道;“那朱小榮,東宮那兒實在不便,老方,她就先養在你那吧,你好好待她。”
方繼藩的臉頓時不好看了,他不太樂意,這就是個醬油瓶啊。
朱厚照瞪了方繼藩一眼,隨即道:“你不肯,本宮就去和父皇說……”
方繼藩再不遲疑的道:“肯,怎麼不肯,自家兄弟,別說是家里多一副筷子,便是教臣將心窩子掏出來,臣若是皺眉,就不是東西。”
朱厚照這才高興起來。
二人在午門分道揚鑣,劉瑾跟著朱厚照,而胡開山則跟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唏噓了一陣,終于回到了方家。
“回來了,回來了,少爺回來了……”
鄧健一直倚門而盼,前幾日就得知皇帝下旨召少爺回來,掐指一算,大致時間就在這兩日,因而他每天都在門前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