還有一個,聽說叫胡開山的,一人吃一鍋,人家用筷子,他是用飯勺吃飯,一日吃七斤米,兩斤肉。”
“……”
暖閣里,瞬間的安靜了下來。
眾人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。
有點懵。
三百人,吃三千軍糧的分量,他們屬豚的?
“現在,再從各地調糧已經來不及了,寧波府諸縣,存糧俱都告罄,臣……恐……”
“那個逆子!”弘治皇帝啪的一聲:“那個逆子真不是東西啊,他養的,都是一群什麼東西?畜生!若是餓死了人,朕第一個找他,他人呢,人去了哪里。”
“帶著生員們,圍獵去了。”
“……”
“方繼藩呢?”
“方繼藩身體不適,舊疾復發,在家養著,沒有去圍獵。”蕭敬笑吟吟的:“不過聽說,這方繼藩,近來在家里,不知鼓搗什麼,反正閉門不出。”
弘治皇帝臉拉下來:“不必管他們了,立即想辦法,想盡一切辦法,從各地調糧,萬萬不可天災之后,出現人禍。”
原本,弘治皇帝是想將方繼藩那廝叫來,而后狠狠的抽一頓的。
可想到他舊疾復發,弘治皇帝終究還是心軟了。
自己也有一個得了腦疾的女兒,對于這種腦殘的玩意,多少還是有些惻隱之心。
弘治皇帝深吸一口氣:“內閣、戶部立即討論,想辦法吧。”
李東陽想說,急切之間,等想到了辦法,將糧食運了去,只怕……
當然,他不敢熄滅弘治皇帝最后一絲的希望。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寧波外海。
碧波萬里。
一艘艦船,徐徐的停泊在海中央。
唐寅看著這碧波萬里,忍不住詩興大發,不過這時,顯然不是念詩的時候。
鎮國府備倭衛成立之后,挑選了三百義烏、永康的青壯。
對于這些人,胡開山很滿意。
因為這些人身體雖不強壯,不過……卻很狠。
水寨是現成的,直接開始進行操練,這首先要操練的,就是讓這些人遵守軍紀。
尤其所招募來的人,兩個縣都有,這兩縣的人,可都是世仇啊,從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的爺爺那一輩起,大家就拿起過刀片子砍過人了。
胡開山以為,這些人龍蛇混雜,操練起來肯定會很麻煩,到時,少不得會有營中毆斗之事。
可誰曾想到,他們居然很乖巧,胡開山讓他們干啥他們就干啥。
前提條件是,到了開飯的點,得有一盆盆大白米飯。
餓死鬼啊。
唐寅看到胡開山吃飯的樣子,很嚇人,可看到這三百如喪尸一般仿佛天生帶著饑餓記憶的人,狼吞虎咽的樣子,唐寅徹底的懵了。
難道人生只有吃吃吃吃嗎?
好吧,他們的世界,唐寅不懂。
給了糧,準確的說,能讓他們頓頓吃好喝好,這些士兵們出奇的聽話。
讓他們在太陽底下暴曬,他們便暴曬,教他們不得動彈,他們便絕不動彈。
原來擔心地域矛盾會在營中爆發。
誰知他們除了兩縣之人不太愛打招呼之外,幾乎不爆發任何的口角。
操練了月余,便讓他們出海,當船離開水寨時,唐寅回頭看著那一片片烈日之下,龜裂的大地。
他知道,這一場大旱,對于寧波府上下而言,是一場致命的災害,奉恩師之命,他得救人。
備倭衛唯一的一艘大船,乃是一艘馬船,在明初時,就已出現,乃是大型快速水戰與運輸兼用之船,船長三十七丈、寬十五丈,有八桅,此船在下西洋時,也歸入寶船之列,不過是中型寶船而已。
如此巨艦,足夠三百人在船上吃用。
出海半日,抵達一處海域。
唐寅下令船只拋錨停泊。
隨即,命人下放舟艇。
一艘艘的舟船自這龐然大物放下來。
緊接著,士兵們開始順著纜繩,調下小舟。
唐寅和胡開山也親自的下了船,他深吸了一口氣,唐寅心里有些緊張。
恩師教了他一個方法,這個方法……說起來有些怪。
他小心翼翼的手里提著一根棒槌,一旁的胡開山身形巨大,幾乎要將唐寅擠下海去。
唐寅取出一個竹片子,竹片子上寫著方法。
胡開山有些暈船,醉醺醺的樣子,好在他身體素質好,不太嚴重,他扶著船,對于這汪洋大海,有一種天然的畏懼:“唐編修,你在做啥?”
“指揮魚群。”
“什麼?”胡開山一呆:“魚群還能指揮,那豈不是成龍王爺了?”
“我們就是龍王爺。”唐寅道。
“可不敢,可不敢。”胡開山這吃貨,看著碧波萬里,有點眩暈,他是北人,對這大海有太多的敬畏。
“恩師說的。”
“恩公……”胡開山想了想:“恩公這樣說,那咱們就算是了。可是,怎麼指揮?”
唐寅沒有做聲,他開始拿著棒槌,按著記錄下來的方法,有節奏的開始敲擊著船舷。
啪啪……啪啪……啪啪啪啪……
這渺小的敲擊聲,在呼呼的潮水和海風之下,幾乎很快,便被淹沒。
胡開山一臉疑竇。
這樣……就可以指揮?
恩公……也有不太靠譜的時候啊。
不過不打緊。
胡開山心里繼續想著,恩公最大的優點,在于他的品格,而不是他的能力多寡。
我胡開山最敬重的,也在這一點,至于……其他不太靠譜的事,是可以自動忽略的。
啪啪啪……啪啪啪啪……
唐寅有節奏的敲擊著,額上滿是汗。
他其實也覺得不靠譜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