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還真說對了。”唐寅沒有對他,有絲毫的客氣:“今日,還真想借你這身軀一用,今日,本官不但要搗毀這百尾島,更是要將你千刀萬剮,剝了你的皮囊,留在這百尾島上,警醒后人。本官要告訴這海外的所有人,無論他們良善與否,與我大明為敵,襲擾我東南邊境的人,絕不會有下場,來人……架起來,將他活剮了。”
張燁一愣,身子打了個哆嗦,千刀萬剮……這是想死,而不可得啊,他嚇的渾身顫顫作抖,突然意識到,自己的大限將至。
卻在此時,戚景通匆忙的領著一個水兵,到了唐寅的身邊,壓低了聲音:“發現了一處藏匿錢糧的地方,唐侍學,其中,金銀,無以數計。”
唐寅心念一動,頷首點頭。
………………
數日之后,滿載而歸的艦隊開始離港,去時,唐寅只有一艘艦船,可回來的時候,卻是滿載而歸,艦船足足四艘,有大有小。
港灣里,無數人翹首以盼,不少的士紳和商販,都要哭了。
一聽說備倭衛回港,無數人熱淚盈眶,烏壓壓的人們,聚集在港灣里,朝艦船揮舞。
回來了。
備倭衛回來了。
真是不容易啊,再不回來,大家可都要餓死了,多少人,都指著備倭衛討生活,不說那大黃魚,單憑蠟燭和鯨魚皮的訂單,就已排到了明年開春,價格一漲再漲,現在所有人手頭都缺貨,沒有原料,這買賣就做不成,自己去捕撈?
這不存在的。
一方面,捕撈不是走私,這捕撈船需要時刻出入內陸,而走私船一年到頭,也不過出入一次,朝廷不許私人出海,出去了,是要殺頭的,風險太大。
另一方面,這大黃魚的捕撈之法,乃不傳之秘,你想捕就捕?
至于鯨魚……這就有些尷尬了,說實話,就算朝廷讓你去捕,整個寧波府,怕也沒幾個人,有這樣的膽子啊。
而今,這無數人的身家性命,全部維系在了備倭衛上頭。
尤其是前幾日,蓬萊水寨調了三艘船來,如此一來,這備倭衛,便有了四艘船,這使無數人看到了希望,有了多余的船,備倭衛便可防倭和捕魚兩不誤了啊。在未來,越來越多的船,將會興建起來,這些艦船,都將會給備倭衛使用,有了這些,將可以捕更多的魚,寧波上下,所有的士紳和百姓,都可以受益。
許多士紳,已經沒心思去種地了。
種地的利益太少,能掙幾個銀子?可做著鯨魚和大黃魚的買賣,獲利是種糧食的十倍二十倍,等于是躺著將銀子掙了。
如此一來,原本就因為大量魚作為食物,導致糧價暴跌,再加上紅薯和土豆即將推廣,糧價又跌了不少,相應的,土地的價格,也在不斷下跌,不少士紳,已經開始賣出家中不算肥沃的土地了,雖還需留一些土地在手,有備無患,不過眼下,賤賣土地,已成了風潮。
唐寅下船的時候,便被知府溫艷生帶著本地的士紳們圍了個水泄不通,大家熱熱鬧鬧的紛紛見禮。
當得知備倭衛竟襲了倭寇的巢穴時,所有人都震驚了。
起初,許多人還以為只是冒功,畢竟人在海外,你說誅了多少賊,不就多少嗎?
可當無數的人頭,一箱箱的卸下,還有千余營救回來的百姓下船,這些下船的百姓,一個個衣衫襤褸,無神的眼睛,四處張望,當確定他們抵達的乃是陸地時,俱都哽咽了。
一時之間,港灣里哭聲一片。
溫艷生等人沉默了。
這種感受,他們是可以理解的。
甚至……溫艷生感受到了一絲羞恥,多少地方官吏,平時作威作福,可等倭寇來時,四處擄掠,卻無所作為,任那無數良家百姓,被倭寇虜了去,施以暴虐,這些被營救婦孺,既是幸運,也是不幸,幸運的是,他們終究又回到了自己的故鄉,不幸的卻是……一言難盡。
溫艷生搖頭,只是唉聲嘆息。
唐寅卻是正色道:“家師成日教誨學生,讀書人要知行合一,治國平天下,需先有同理之心,今日……這些被營救的婦孺……若我等是她們,只怕……連活下去的勇氣都不會有吧。他們是我大明的百姓,而今遭遇倭寇凌辱,本就是我等的失職,如今,既是返鄉,理當妥善安排為好。”
溫艷生不斷點頭:“是,是……本官真是汗顏。”說著,感慨萬千:“同理之心,不錯,莫說是讀書人,只要但凡是人,都當有同理之心才是,她們……是別人的母親和姐妹,我等,當以姐妹和自家妻女相待。唐侍學,打算如何安排?”
唐寅回頭,看了那無數上了碼頭,驚慌又無助,且又抽泣和痛哭的人,搖了搖頭:“立即請溫知府至江南各府縣,通知她們的家屬吧,她們……的親眷,倘若還愿意好好相待,就由官府提供路資,請他們來將人領走,走時,給一些遣散的資費。只是……”
他沉默了一下,似下定了決心:“只是……而今鄉間多有惡俗,姐妹和自己妻子被賊寇虜了去,若覺得受了恥辱,不肯來領人的,那也不強求,港灣這里,得想辦法,先給她們棲身之所,也請溫知府牽頭,得給她們一個生計,不至使她們顛沛流離,遭人白眼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