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杰卻是拜下,雙手捧著毛衣,很是恭順的說道:“還請父親穿了,再去當值吧。”
劉健真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,去西山書院學習,他這個做父親的,是認可的。可人去了西山,只認師公和恩師,做爹的教誨,卻都被丟了個九霄云外,這……
劉健氣急敗壞,老臉漲得通紅:“你怎麼也……”
哎……
嘆息之后,有些想跺腳。
至于劉杰的衣物,毛茸茸的,有些罕見。
這是衣?
他終究和皇帝不同,皇帝對兒子苛刻而嚴厲。
而劉健乃是內閣首輔,難道能掄起手來揍兒子,鬧個雞飛狗跳?
他自覺地自己是個有涵養的人。
于是,深吸一口氣,無奈的開口:“來吧,為父試一試。”
他親自脫下了自己的官服,里頭是一件襖子。
再將襖子脫了,露出了里衣,劉杰上前,給劉健親自套上。
只是……有些尷尬的就是,劉健的腦袋比較大,而毛衣的領口本就小,領口便卡在了腦袋上,劉健覺得自己要窒息了,不禁發難受的喘息。
“誒,誒……腦袋,腦袋,輕一點,還要……莫亂了老夫的發髻,莫亂了發髻。”
劉杰急的滿頭大汗,用勁不是,不用勁又不是。
劉健的眼睛被這毛茸茸的毛衣罩著,相當于被人用頭套套在了頭上,覺得自己都要窒息了。
好不容易,領口套了進去,劉健的臉露出來,這臉通紅的,面上露出的,是死灰之色,無奈的道:“天亡我也。”
劉杰給他忙是將毛衣穿好了,這一穿,身子覺得有些膈應。
劉健上下看了下自己,鼻子輕輕一顫,忍不住道:“這衣服,有些緊。”
劉杰看著自己的父親被毛衣裹得緊緊的,很是不舒服的樣子,心里也是有幾分不好受,卻是開口安慰道:“師公說,習慣了,也就不緊了,就會舒服很多,爹,可還覺得冷嗎?”
劉健憋了很久才吐出一個字來:“熱!”
方才穿衣時,命都快沒了,驚的一身的汗,屋里又有暖盆,燒紅的無煙煤熱氣騰騰。
再加上這毛衣一穿,便覺得熱的厲害。
劉健活動了一下筋骨,似乎感覺比初時好了一些。
他忍不住走出了屋子,外頭,涼風嗖嗖。
可是上身,竟是一丁點都不覺得冷。
倒是……XIA身,卻突然有一種涼涼的感覺,從前不覺得,或許是這毛衣太熱乎的緣故,這一對比,高下立判。
“竟還真御寒哪。”劉健站在屋檐之下,依舊還覺得熱乎,慢慢的,覺得面上和手上,也不似從前那般的寒了,走了幾步,回頭看了劉杰一眼:“這就是你們的女紅?”
劉杰頷首道:“父親,織衣便是織衣,怎麼就成女紅了,這是兒子孝敬父親的心意,是怕父親冬日受寒,這才花了足足半月時間,學著織來的。”
劉健一下子舒坦了。
不但身上暖和,心里也是暖和。
是啊,國朝以孝治天下。
孝乃大義,其他的,都是旁枝末節。
“真暖和啊,這東西,一定靡費不少吧。”
“不貴。”劉杰老實巴交的樣子:“也就是兩斤毛線的事,一斤毛線,才幾十文而已,總共加起來,兩百文都不用。”
“什麼?”劉健目瞪口呆的看著劉杰,身為內閣首輔大學士,他是極俱敏感度的。
這東西,就算是賣個三五兩銀子都不稀奇,甚至如此稀罕物,便是十兩二十兩,也是正常。問題在于,它的價格……居然低到了百文上下。
這一百文,即便是尋常百姓,也是勉強可以用的起的。
相比于價格高昂的皮貨,動輒就是幾兩銀子甚至幾十兩銀子,這若是人人都穿著一件這個,多少人出門在外,不必擔心風寒啊。
他臉色脹紅,覺得自己身體里,愈發的熱氣騰騰,這尤其暖和的衣服,仿佛源源不斷的給他身體里,帶來了熱量。
古人其實比較耐寒,畢竟那個時代,沒有空調,沒有暖氣,甚至御寒的衣物,也是少的可憐,人會漸漸適應寒冷的天氣,這和后世不一樣,后世的人,習慣了養尊處優,穿著毛衣,也沒什麼感覺,總還覺得手腳冰冷。
劉健細細想了一會,便很是認真的追問劉杰。
“你說的線有多少?”
“要多少有多少,師公在西山,搭了一個作坊,現在能日產千斤,不過往后的目的,卻是萬斤、十萬斤……”
“這個家伙啊……”劉健眼睛亮了。
廉價……御寒……大規模的供應。
只有這三樣,才是真正的改善民生。
廟堂諸公和讀書人,最反對的乃是奢侈、浪費,哪怕你東西再好,再精致,對于儒家而言,也是極力抵制的,他們認為這是奇巧淫技,可這樣的織物就不同了。
這麼好的東西,可以救活多少出門在外的人,偏偏它的價格,竟還低得讓人發指。
劉健呵了一口白氣,很是滿意的朝劉杰點頭:“衣服,為父收了,你趕緊去書院讀書吧。”
他心思已經開始活絡了,匆匆去在毛衣外頭,套了自己的官袍,預備入宮。
…………
劉杰也松了口氣,趕緊回到了自己的書齋。
抽出一張紙,紙上是一道題:“吾為家父穿毛衣”。
現在……這個題,終究可以作了,他提筆,筆走龍蛇,將方才發生的事記錄下來,接著,說了自己的感悟,無非是養育之恩之類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