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大黃魚?”
朱厚照低頭開始上藥,一面搖頭:“不好吃,為了恭祝父皇身子安康,就吃腰子湯吧。”
“好。”方繼藩美滋滋。
上過了藥,朱厚照已覺得自己大褂內的身體,早已被汗水濕透了,只是在這里,不能輕易摘下口罩,脫下大褂,見弘治皇帝渾渾噩噩的樣子,或許是過于疼痛,或許是臭麻子湯的緣故,他試了試父皇的鼻息,呼吸雖微弱,卻還算穩定。
朱厚照便道:“蘇月,蘇月……”
蘇月匆匆而來。
“收拾好,好生照顧。”朱厚照吩咐。
蘇月臉色煞白,卻忙不迭點頭:“是。”
二人舉步,出了蠶室。
在外頭,香只燃了半柱,蕭敬一面盯著香,一面焦灼的等待,急的團團轉,一看朱厚照和方繼藩自蠶室里出來,便道:“殿下,如何?”
“已經割了。”朱厚照道。
蕭敬問的顯然不是這個,他紅著眼:“奴婢想問的是,陛下可以活下來了嗎?”
割了有啥用?
要割咱自己不會割嗎?
最重要的是,這割了有什麼效果啊。
方繼藩道:“看能不能熬過今夜,能熬過今夜,便算成了。”
蕭敬緊張起來:“那咱要進去看看。”
他不放心,陛下身邊,一個照顧的人都沒有,這可不成。
蕭敬雖不是什麼好人,對弘治皇帝,卻是極盡心的,他這輩子的使命,自打入了宮開始,這三十多年來,自弘治皇帝才蹣跚學步的時候,便分派著,伺候弘治皇帝了。
陛下是他的天。
“任何人都不得進去。”方繼藩道。
蕭敬惱了:“怎麼不可以,定是出事了,你實言相告吧。”
方繼藩很想說,你若是進去,容易帶進去病菌,此時弘治皇帝動了刀,必須在無菌的情況之下靜養,怎麼容許有人進去。
朱厚照厲聲道:“你先退下!”
蕭敬沉默了一下,還是有些不服氣,卻還是乖乖的行禮,不敢再鬧了。
手術只花費了半柱香,做的很快,主要是朱厚照的技術熟練。
這一次手術,堪稱是完美。
只是……事后的恢復如何,卻誰也拿捏不定了。
朱厚照摘下了口罩、護目鏡和大褂子,一面脫去來了自己的手套,顯得情緒低沉:“若是救不活父皇,這便是本宮的萬死之罪啊。”
方繼藩安慰他道:“陛下的腰子,如此不同尋常,可見,陛下非尋常人,定能恢復的,殿下已經盡力了。”
朱厚照便坐下,努力做出沒心沒肺的樣子:“是呢,已經盡力了,餓不餓?”
“餓了?”
幾炷香之后,方繼藩和朱厚照二人,便端著碗,兩個人蹲在這蠶室外頭大快朵頤。
這是做手術時養成的習慣,因為手術量大,很忙,而且還要隨時聽蘇月的匯報,已防止發生某些特殊情況,蘇月無法及時處理。
可飯還是要吃的,于是乎,二人便用大盆一般的碗,里頭裝了飯菜,蹲在蠶室不遠的小土丘上。
“看誰吃的快。”朱厚照吸了吸鼻子,想哭,不知如何發泄情緒:“我要吃了啊,我要吃了。”
他說要吃了的話還未落下,方繼藩臉幾乎就已貼進了他的大碗里,呼啦啦的開始將飯菜往口里塞。
“本宮就知道!”朱厚照不遑多讓,也是大快朵頤,很有后來者居上的氣勢。
遠遠的,浩浩蕩蕩的隊伍已是來了。
這宛如長蛇一般蜿蜒的隊伍至西山,太皇太后和張皇后的鳳駕已至。
她們畢竟是女眷,又帶著諸臣而來,再急,也需張羅,因而足足耽誤了一個多時辰的功夫。
此時太皇太后和張皇后二人已下了步攆,眾臣焦灼的四處張望,陛下呢,陛下在哪兒呢?
蕭敬一臉委屈,迎了上去,他心里擔心著陛下的病情,所以對于朱厚照和方繼藩的惡劣行徑,很是不齒,有點豁出去了。
“陛下在何處?”
太皇太后焦灼的詢問:“說是在蠶室,不許人進出,奴婢幾次想進去,都給擋住了。娘娘,陛下現在生死未卜,奴婢……憂心如焚哪。”
太皇太后心里想,哀家何嘗不是心急如焚呢,她焦灼道:“那麼太子和方繼藩何在?”
蕭敬回頭,遙遙指著山丘上的兩個人影:“他們在吃飯。”
“……”
一下子,群臣幾乎要炸了。
他們可是急的要死,早飯都沒吃,現在這正午都快過去了,一個個餓的前胸貼后背,這個時候,早就饑腸轆轆了。
可他們,有想過吃飯嗎?
想都沒想過。
為啥……
急啊。
都到了這個份上,誰好意思提吃飯啊。
然后他們抬眸,看著遠處,那隱隱約約的兩個影子,蹲著,臉幾乎鉆進了飯盆里,還飯盆……好大啊,可以塞進一個腦袋了。
虧得……他們吃的下?
有人不禁低聲,竊竊私語起來。
太皇太后皺眉:“現在情形如何?”
“奴……奴婢不知,太子殿下,也不讓奴婢知道。”蕭敬道。
太皇太后道:“將太子和方繼藩二人招來,讓他們別吃了!”
“是。”
蕭敬匆匆的去了土丘,這一次得了太皇太后的撐腰,他知道這要得罪太子,可他是站在陛下一邊的,因而大著膽子:“別吃了,太皇太后有請。”
方繼藩打了個飽嗝,不敢怠慢,匆匆和朱厚照至鳳駕前。
這一次陣勢不小,能來的人,統統都來了。
太皇太后見朱厚照的臉上,還有許多顆飯粒,心里卻異常的煩躁:“太子,如何?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