方繼藩翹起大拇指:“殿下說的對極了。”
朱厚照樂了,卻殊不知,在此時,一封從西山來的便條,送到了張皇后處。
這是陛下親自書寫的條子,他現在身體依舊虛弱,要寫下這些字,實是不易。
張皇后大抵看過了條子,心里又是震撼,又有幾分擔心。
可很快,她和弘治皇帝一樣,都鎮定了下來。
皇孫!
張皇后眼眸猛的一張,掠過了一絲精光。
“母后,這是什麼?”朱秀榮垂頭在織毛衣,見了張皇后手里的條子。
張皇后漫不經心的將便條往袖里一收,徐徐道:“噢,沒什麼,只是一些小事而已。”
在正午用膳的時候,她召來一個心腹的宦官,道:“去西山,和陛下說,此事非同小可,可太子不可無后,既為了列祖列宗,也為了社稷蒼生,哪怕是為了私心,就說本宮,心里還念著皇孫,此事,也值得嘗試,一切依方繼藩的計劃行事即可。”
“奴婢遵旨!”
…………
愉快的做完了今日一例手術。
朱厚照如往常一般,走出了蠶室,他摘下了罩子,口里叫罵:“蘇月這些家伙,真是笨手笨腳,連刀都握不穩,也敢給人開刀?幸虧本宮在!”
方繼藩氣喘吁吁:“殿下說的是,殿下圣明。”
朱厚照奇怪的看著方繼藩:“老方,你這兩日,變了。”
“有嗎?”方繼藩干笑。
朱厚照皺眉:“怎麼這兩日,本宮說什麼,你都是圣明?”
方繼藩一臉真摯的道:“殿下,臣不過是仗義執言而已,難道斗膽說出自己肺腑之言,也有罪嗎?”
朱厚照便伸了一個懶腰:“對了,方才聽人說,那劉一刀,改進了他家祖傳的臭麻子湯。走,咱們瞧瞧去。”
方繼藩卻是道:“殿下,臣出了一身汗,得去沐浴一番。”
“又洗?”朱厚照對于方繼藩的行為很不理解,大男人,天天洗什麼澡?矯情!
他和方繼藩分道揚鑣,大喇喇的到了鎮國府,迎面撞到了劉一刀,喝道:“劉一刀,你的臭麻子湯呢?”
劉一刀瑟瑟發抖:“小人……小人……”
“你改進了?”朱厚照追問。
劉一刀戰戰兢兢道:“是,是……”他低頭,不敢看朱厚照。
朱厚照樂了:“取來,本宮看看。”
作為主刀的大夫,且還是大明獨一份的主刀大夫,這麻醉、消毒、術后護理,都和手術的成功與否息息相關,朱厚照怎麼能不過問?
劉一刀在片刻之后,小心翼翼的捧著一碗臭麻子湯來。
朱厚照上下打量,嗅了嗅:“這湯,更有效?”
“是。”劉一刀道。
朱厚照樂了:“那你來吃吃看。”
劉一刀忙搖頭:“殿下,小的嘗過了。”
“滋味如何?”朱厚照瞇著眼。
劉一刀道:“有點甜,且藥效極猛,一炷香內,人便無知覺了。”
“這麼厲害,完全無知覺?”朱厚照震驚的看著劉一刀。
劉一刀冷汗淋淋:“小人的感受就是如此。”
“本宮不信。”朱厚照二話沒說,抄起了碗里的臭麻子湯,一口喝盡,把嘴一抹:“不甜呀。”
劉一刀啪嗒一下……跪下了。
只是磕頭:“小人……小人只是奉旨行事,請殿下勿怪,小人上有老,下有小啊……”
“啥……啥意思……”朱厚照覺得有些暈。
他性子就是如此,霎時都較真,覺得匪夷所思的事,非要親自試試不可。
這一試,臭麻子湯一口飲盡,頓時便覺得渾身無力了。
居然……上當了。
朱厚照覺得自己的自尊心受到了侮辱。
應該找個世上,還沒有人這麼明目張膽的糊弄自己吧。
對了……
他方才說什麼?
說奉旨行事……
父皇……
朱厚照本就暈乎乎的腦袋,冒出一個念頭:“果然,他……終于要對本宮下毒手了。”
他搖搖晃晃,像吃醉了酒一樣,想上前走幾步,卻不妨,打了個趔趄,差點摔倒,便看到幾個宦官忙是攙扶住他,口里道:“殿下,殿下……小心哪。”
朱厚照大叫:“狗皇帝!”
宦官們嚇的臉色慘然。
卻有人提醒他們:“快,送蠶室。”
一下子,宦官們反應了過來,一起抬著朱厚照便往蠶室跑。
朱厚照口里大叫:“啊……早知果然不是你生的,我的親生父母是誰……”
“我暈了,我暈了……妹子,方繼藩……母后……皇祖母,你來救人哪……”
到了蠶室,直接被人剝干凈了衣物,宦官們又將朱厚照攙扶至手術臺。
一看這手術臺,朱厚照打了個激靈。
“什麼意思,什麼意思,我沒病,我沒有病!”
這臭麻子湯,畢竟不是麻醉藥,人還是有所感知的,幾個宦官將朱厚照按倒,朱厚照想要反抗,卻早有幾個氣力更大的禁衛,直接用繩索將朱厚照結結實實的綁在了手術臺。
一盞盞的燈,點亮。
小小的蠶室里,燈火通明。
朱厚照第一次以病人的身份躺在這手術臺上,這才感受到了恐懼,他想掙扎,掙扎不脫,此時,站在一旁,是蕭敬木然的臉。
蕭敬想死。
可他只有兩個選擇,一個是立即就去死,一個是快活十幾年,或者幾十年之后再去死,顯然,他和所有人一樣,都決定選擇前者,他臉上沒有表情,扯著嗓子道:“圣旨!”
圣旨……
朱厚照大叫:“狗皇帝!”
其余人等,俱都跪倒在這蠶室之中。
蕭敬面無表情的取出了圣旨,一字一句道:“奉天承運皇帝,詔曰:太子染疾,急需開刀救治,主刀者……蘇月!今日救治,關乎國本,蘇卿家,需小心救治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