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千股,不多,可倘若那河西走廊,當真有大片的礦脈,且還都是貴金屬,那麼……肯定是不虧的。
地沒了,可以買回來,張家從家里有地,轉眼成了家里有礦了。
可是……他還是覺得沒底。
因為地這東西,就在眼前,而礦這玩意,遠在天邊啊。
張升凝視著方繼藩:“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,我兒子的情況,你也知道,張家……捐納了這些地,從此,便要喝西北風了,若是這所謂的分紅,毫無用處,實話說了吧,老夫打算將宅子一起賣了。”
說到此處,張升很是心酸。
“這東西,真有收益嗎?”
有收益的話,張家還能維持,沒收益,還敢住這宅子?
方繼藩雙目清澈,朝張升一笑:“有沒有收益,不只是靠我努力呀。”
“你說什麼意思?”
“小侄和太子殿下,為了挖掘礦產,絞盡了腦汁,這礦產一旦挖掘出來,可謂是利國利民,這一點,張部堂想來比我清楚吧。”
張升若有所思,頜首點頭。
方繼藩道:“所以,這礦能不能開,首先,得保障河西的安全,其次,得讓百姓們遷徙去河西,有了人,才有了財富,有了財富,大家才能一起發財,現在……張部堂明白了嗎?”
張升恍然大悟,他說方繼藩為何這般好心呢,原來,是為了這個。
張升道:“如你所言,這礦開出來,確實于國于民,于你于我,都有巨利,哎……”
他搖了搖頭:“其實你說的對,君子喻于義,小人喻于利,老夫……不是君子,終究……有自己的私心。”他不禁感慨。
意思他懂了。
張升道:“既然鎮國府要開河西的礦,就得有人,想來太子殿下招募流民前往河西的公文,就要頒發了吧。”
方繼藩點頭。
張升捋須:“發是發了,可真要實施,卻是困難重重啊,雖說上有所好,下有所效……”
方繼藩接茬道:“還有一句話,叫做上有政策,下有對策。”
“……”張升看著方繼藩:“想不到,你對地方上的事,竟也懂一些。不錯,政令想要推動,不易。知道為何,地方官最害怕百姓們遷徙嗎?”
方繼藩想了想:“地方官想要獲得好名聲,往往得看地方士紳,只有得到了地方士紳的支持,他們才算是好官,而且很多士紳,很不好招惹。”
張升連連點頭:“不錯,是這個道理。所以,哪怕朝廷或者是鎮國府都有公文放下去,地方官大多都會無動于衷,甚至會明里暗里,依然阻擾流民們出關,究其原因,還在士紳頭上,士紳是以土地為生的,土地都在他們的手里,本地的人口越多,他們的土地租出去,收益就越高,可若是年輕的壯力都走了,他們想要將這地租種出去,人力卻是不足,這收益,就大大降低了。”
方繼藩點頭:“這個我也懂。”
張升凝視著方繼藩:“你怎麼什麼都懂。”
“這就和房子一樣嘛,只有人口不跑,甚至還增加了,誰手里房子多,誰就掙銀子,無論你是要買房或是租房,房只有這麼多,人口越多,得利的就是房子多的人。”
張升微笑:“大抵就是如此,所以,人……是關鍵啊,若是人口流出去,士紳們受害,勢必要影響地方官,地方官為了自己在士紳們心目中的美名,想不交惡于地方士紳,自然也就不能開罪士紳了。”
方繼藩道:“這哪里是什麼士紳,明明就是地方豪強,只不過換了個名字而已。”
張升臉一紅,因為他祖上,也是這‘地方豪強’。
“所以,此事,不可操之過急,來,老夫教授你一些辦法。首先,鎮國府發出了公文,最好,陛下那兒,得有一份旨意。這是明旨,明面上給了地方官奉旨而行的理由。可同時,得看哪里是人口多,哪里的地少,再親自修書給他,這等事,不得見光,是太子殿下修書也好,還是老夫來修書也罷,總之,得讓著地方官,高枕無憂,要告訴他,哪怕是將來有人彈劾他,哪怕有人詆毀他的名聲,將來,也定會給他一個前程,如此,他才可以后顧無憂。”
“除此之外呢,還得施以危險,你有相熟的御史嗎?”張升看著方繼藩。
方繼藩慚愧的搖頭:“翰林成不成,我這里有十幾個。”
張升搖頭微笑:“翰林的威懾力不夠,也罷,老夫有幾個門生故吏,倒是在都察院里公干,得讓他們,派人去該地,假裝搜查什麼。”
“搜查,為啥要假裝?”
張升又微笑:“因為搜查,就是要打草驚蛇,告訴該地的地方父母,上頭有人想弄他了,他這時,定是風聲鶴唳,嚇的不輕,這是威懾,另一面呢,暗中予以他保護,這叫又拉又打,這麼一折騰,他便清楚,想要保全自己,就得拿出雷霆手段,將事辦成,辦不成,吃不了兜著走,哪怕他和士紳們再有關系,也不成。”
“當然,對于某些不肯悔改,對旨意或者是鎮國府的命令陽奉陰違的,殺雞儆猴也好……”
方繼藩小雞啄米的點頭:“你且慢著,我拿筆記一記,張老師的話,很有道理啊。”
張升板著臉:“不要記,這等事,怎麼能記,腦子,用腦子記。”
“噢。”方繼藩頷首點頭:“還有呢?”
張升不疾不徐:“還有就是,得選準地方,哪個地方,地租高不可攀,比如有的地方,一塊田,租種給百姓,是五五開,也即是說,這收成的一半是給士紳,一般是給租戶自用,這說明,此地人和地之間,還算平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