片刻之后,御醫臉色蒼白的起身,迎著弘治皇帝的目光,期期艾艾的道:“陛下,歐陽侍學,他的性命,或可無礙,可是……他的手……只怕……要殘了。”
弘治皇帝閉上眼,眼縫里淚光閃閃:“他是翰林,是待詔,未來還有天大的前程,失了手……治,用盡一切的方法,也要治,治不好,唯你們是問!”
弘治皇帝疾步踱了幾步,雙目之中,要噴出火。
他怒了,身子顫抖。
他是個極好脾氣的人,哪怕是有人出言頂撞自己,哪怕方繼藩一次次的作死,觸碰他的神經,哪怕那些清流,說著怪話,他都一笑置之,這是他的本性,他打小,就不希望用任何暴力去解決問題,他也不愿去苛責任何的人,他身世坎坷,正因為這坎坷的經歷,所以他善待每一個人,愿意去理解和包容每一個人的過失。
可……現在……他怒了。
“召太子,召方繼藩,召牟斌,召蕭敬,召馬文升,召英國公張懋!”
說罷,他一拂袖:“查,徹查到底,無論是何人,朕要一個交代!”
宦官們和御醫紛紛拜倒,大氣不敢出。
弘治皇帝坐下,看著歐陽志,手輕輕的搭在了他的手上,語氣溫和起來:“不要怕,不會有任何事發生。”
………………
宮本點起了一盞盞的燈火。
很快,那梁靜的住處便被翻了個底朝天。
所有出入宮禁,哪怕是采買的記錄,統統一次次的進行苛刻的檢驗。
方繼藩幾乎飛奔進宮來。
他口里帶著酒氣,本來在公主府的后庭里你情我濃的喝著小酒,一聽到消息,方繼藩心都要跳出來。
我可憐的小志志啊……
怎麼會出這樣的事。
氣喘吁吁趕來時,便見蕭敬、朱厚照幾個,都來了,同來的,還有今夜當值的內閣大臣李東陽。
眾人都跪在地上,朱厚照雖是跪著,卻伸著腦袋,想看看躺在軟墊上的歐陽志,眼睛瞄了瞄,又忙低下頭去。
弘治皇帝焦躁的背著手,一見方繼藩進來,聞到了酒氣:“你喝酒了?”
方繼藩道:“喝了一些,陛下,臣的愛徒,如何了?”
弘治皇帝身子一側。
方繼藩幾乎一個箭步,撲上前去。
歐陽志渾渾噩噩的,聽到了方繼藩的聲音,居然奇跡一般,張開了我眸子:“恩師……恩師……”
方繼藩看著他這樣子,忍不住眼圈也紅了,吸了吸鼻涕:“為師還等你養老送終,你怎麼就成了這個樣子。”
“學生……愧對恩師……”
方繼藩道:“傷在哪里?”
歐陽志道:“手上疼,學生……疼……”
本來歐陽志在強忍著,看到了恩師來了,仿佛一下子,找到了靠山,他并不是一個一帆風順的人,在遭遇恩師之前,遇到過許多的磨難,只遇到了恩師之后,突然感覺,有人給他撐起了一片天,他的內心,是純潔的,因為這世間的險惡,都被方繼藩為他拒之門外,歐陽志對方繼藩,雖是他年紀大,卻又一種說不出來的信任和倚賴。
此刻,他竟如孩子一般哭起來:“恩師,我疼的厲害。”
“別哭!”方繼藩輕輕的拿起他的手,看到那幾乎已是折斷了的手掌,這手掌自手指和拇指之間,不但食指幾乎斷了,便連手掌,也幾乎被切開了一大半。
方繼藩看著頭皮發麻,忍不住道:“誰干的,誰干的,老子剁了他。”
可這時,朱厚照又伸長了脖子,偷偷的瞄。
方才他看不到傷口,現在方繼藩將歐陽志的手托起,他終于看到了,斷了一根手指,手掌切了一半,傷的很重啊,一不小心,整個手臂都可能廢了,畢竟,傷口可能感染,而且……
朱厚照大聲叫道:“有救了,有救了,接手,接手啊!”
他語氣之中,帶著歡欣,一副好像是,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的感覺。
而后,所有人怒視著朱厚照。
朱厚照忙是繃著臉,露出如喪考妣的樣子。
朱厚照一瞎咧咧。
卻是提醒到了方繼藩。
對呀!
可以試一試!
關心則亂,滿心的掛念著小志志的安危,又聽歐陽志不斷喊疼,方繼藩心要碎了,他最受不得有人跟他喊疼的,可現在,方繼藩眼里放光:“送西山!”
弘治皇帝身軀一震;“手掌和手指也可以接?”
“可以一試。”方繼藩道。
弘治皇帝又是震驚,又是不可思議:“不可再移動了,就在宮里接指,宮里也有蠶室。”
方繼藩頓時想了起來。
自從上一次,給方妃剖腹產之后,宮里為了防范于未然,也建設了蠶室,一切都是以西山為標準,而且,比之西山的規模更加宏大和講究。
方繼藩道:“臣需要大量的手術器皿,還需要人手,得讓西山醫學院的蘇月人等帶著東西來。”
“那就快馬加急,召蘇月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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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章,依舊跪求月票,好難受,天天被人按在地上暴錘,可憐,心好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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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七百一十一章:太子殿下來
沒有人可以理解方繼藩對歐陽志的感情。
每一個門生,都是方繼藩的孩子。
雖然……方繼藩年齡小,可是兩世為人,方繼藩的外表雖給人一種缺德的感覺。
可這個世上,真正能了解方繼藩的人,想來是這幾個門生,還有公主殿下。
好吧,朱厚照算半個,他偶爾對自己也有一些誤會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