文濤一副狼狽的樣子,入殿,拜倒,哽咽的道:“臣文濤,萬死!”
弘治皇帝怒氣沖沖的瞪著他,狠狠的拍了拍案牘:“何至如此?”
文濤帶著哭腔道:“臣不敢辯駁,這……這實是臣疏忽了。誰料那招募的民夫之中,竟是混入了不少的白蓮教的賊子,他們混跡其中,成日造謠,老臣略有耳聞,命人捉拿了不少,本以為,只要將人拿了,殺雞儆猴,便可相安無事,誰料……”
這里頭,說起來也太復雜了。
現在是冬天,農閑的時候,正好修筑河道,朝廷的糧草是充足的,可不少拉來的壯丁,顯然有所怨言,為了安撫這個情緒,文濤還讓人給了一些工錢打發,可還是出事了。
這麼多人聚眾一起,任何事,都會無限的放大,哪怕是一個流言,都會使人生出不安,而一旦有人帶頭,對抗平日督促他們的督工或是差役,其他人要嘛是冷眼旁觀,要嘛,就跟著起哄……
文濤泣聲道:“怪只怪,老臣不懂徐徐圖之的道理,只巴望著趁著農閑時,趕緊完工,可萬萬料不到……”
弘治皇帝鐵青著臉:“無能!”
無能二字,嚇的文濤打了個哆嗦。
弘治皇帝冷聲道:“發生這樣的大事,定是官吏欺民的緣故,固然賊子可惡,可若非如此,何以釀此大禍,命有司立即徹查此事,文卿家,你戴罪,聽侯處置吧!”
文濤臉色蒼白。
當初,高興的過了頭啊。
滿朝上下,都是歡欣鼓舞,預算一再提高,征募的民夫,越來越多,為的,就是想一次性解決水患,畢竟,這一次天子掏錢,現在陛下有銀子,還不少。
文濤萬念俱焚:“臣……萬死……”
起身,又行了禮,方才怏怏告退。
弘治皇帝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,他看了一眼隨來的劉健等人,劉健一臉慚愧。
作宰輔的,真是難啊,上頭,要應付天子,下頭,又是百官,可哪一個大臣是省油的燈,三不五時,就有簍子來,此次靡費的錢糧,有數十萬之巨,結果……一場人禍,統統毀于一旦,那這河堤,還要修嗎?
他忙道:“老臣萬死……”
弘治皇帝擺擺手,努力的克制自己:“好好的善后吧,大理寺和都察院,要好好徹查文濤,以及相關的官吏,對于賊子,能招撫的,招撫可,彈壓亦可,這是魏國公的事。”
劉健等人,羞愧的無地自容:“臣明白,臣等,這就去辦。”
弘治皇帝揮揮手。
“馬卿家……”弘治皇帝突然想起什麼。
那馬文升預備要走,聽到陛下的傳喚,忙是駐足:“陛下還有什麼吩咐?”
弘治皇帝凝視著他:“前些日子,朕聽你說易經,講這命卜之術,卿家何時,對這個有興趣了?”
“這……”馬文升汗顏道:“這只是臣的小小愛好。”
弘治皇帝苦笑:“朕倒覺得,近來有些流年不利了,這也是命中注定的嗎?卿家何時開始學的?”
馬文升遮遮掩掩,卻又不敢欺君,只好道:“臣不敢隱瞞,臣前些年,也是流年不利,喝涼水都塞牙縫,請了不少的算命先生來測算,可大多都不準,后來臣有些急了,索性,自己……來琢磨著命理……”
“……”弘治皇帝瞠目結舌,本想開口說,朕也想算算,可細細一想,又覺得不妥,便揮揮手:“這是旁門左道……”
“是,是,臣慚愧。”
弘治皇帝擺擺手。
弘治皇帝隨即,低頭看著奏疏,心里略有不安。
銀子沒了。
他之所以沒有發怒,是因為想等此事徹查之后,再作決定。
他突然想起什麼,抬頭看了一眼蕭敬。
蕭敬嚇尿了:“陛下……”
“太子在做什麼?”弘治皇帝語氣很平靜。
蕭敬心里想,陛下心煩意燥時,就問太子,問了太子,便更生氣……
他心里嘆了口氣,支支吾吾。
弘治皇帝道:“還在制他那會動的車。”
“是,是,不過偶爾……”
“偶爾?”弘治皇帝一臉疑惑的看著蕭敬。
蕭敬不敢隱瞞啊,他拜下:“偶爾踢球。說是……總決賽……”
踢球……
弘治皇帝疑惑的看了蕭敬一眼:“蹴鞠?”
“差不多。”
弘治皇帝搖搖頭:“這個家伙啊,朕是懶得教訓他了。”
蕭敬笑吟吟的想說什麼……
弘治皇帝突然道:“什麼是總決賽?”
“好像是說,許多球隊決勝,最后選出最強的兩個隊,進行決勝,前些日子,就選拔出了兩支球隊,一支是定興縣的采石隊,還有一支,便是太子殿下……組成的……組成的……”
“組成的什麼。”弘治皇帝面上風淡云輕,眼睛盯著奏疏,不過顯然,他沒什麼心思在奏疏上。
蕭敬踟躕了好久,才道:“‘狗裁判不公’隊!”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腦子有點懵。
老半天回不過神來。
他細細琢磨和推敲了老半天,也無法理解,這是什麼樣的腦殼,才想出這麼個玩意。
弘治皇帝便長嘆一聲:“他也難得玩鬧,就讓他鬧一鬧吧,朕不想管他。”
雖是這麼說,可心里還是悵然。
主要是心情有些不好,于是突然道:“比賽何時開始?”
蕭敬哭笑不得的道:“還有兩個時辰。”
弘治皇帝頷首點頭,低頭看了一眼奏疏,覺得索然無味:“去西山走一走?”
他說著,將奏疏推到了一邊,當家太難了,哪怕是再怎麼縝密,最后總會發現,有一個察覺不到的地方,會掉了鏈子。
想著無數的錢糧打了水漂,想著賊子們還未招撫和剿清,想著文濤的無能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