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奴婢遵旨!”蕭敬顫抖著,似乎他早有心理準備,打開了奏報,扯著嗓子道:“九江府小旗劉亞夫奏曰:十月二十四子時,九江府久旱,突降驟雨!”
驟雨……
弘治皇帝眉狠狠的沉下。
十月二十四日,這豈不是……前日……
前日下了暴雨?
細細算來,這時間……
弘治皇帝詫異的抬眼,看了那拜在地上,戰戰兢兢,嚇尿了的王文玉一眼。
這時間和王文玉的預測,居然……完全吻合!
群臣頓時嘩然,人們開始議論。
“肅靜!”弘治皇帝厲聲喝道。
此時,大臣們才噤口,那嚴侍讀,臉已拉了下來,他面上掛著的笑容,逐漸的消失。
方繼藩也倒吸了一口涼氣。
他固然知道,天氣的預測,是可以做到的,只要掌握了規律,就沒有做不到的事。
可是……這并不代表,王文玉可以做到。
因為這其中,牽涉了許多東西,對于王文玉研究的方向,方繼藩也是將信將疑。
可沒想到……這個自己最親愛的徒孫,居然……預測對了。
蕭敬扯了扯喉嚨,而后道:“此雨連下一夜,大雨如傾盆,次日晨,突聞汛情,九江一段江口決堤,大水倒灌,連綿數縣……”
“……”
弘治皇帝呆住了。
連綿數縣……
這殿中之人,俱都明白,這突如其來的汛情,且連綿如此之廣,意味著什麼。
“雨至今未停……而大水漫漫,附近諸湖,俱都倒灌………九江近半府縣,已淪為澤國,洪水席卷砂石,沖毀房屋無數……”
任何人都明白,這等汛情,所帶來的破壞,是毀天滅地的。
“幸賴陛下及時下旨,九江、南昌兩府諸縣,及時遷徙人口至高處,官府的儲糧,亦都遷至高處囤積,此次……水患,傷亡者雖無以估計,絕大多數的軍民百姓,暫時都無礙,官倉儲糧,暫可供給災民,卑下預計,受害者,不及往年汛期之萬一……”
呼……
弘治皇帝長長舒了一口氣。
無論如何……人命算是保住了。
若如往年那般的遭遇這樣的大水,甚至河堤決口,死傷只怕至少要十萬人,不只如此,大量的人橫尸遍野,大水又未退去,瘟疫會立即開始流行起來,再加上,官倉的糧食若是沒有及時保護,那麼……這絕對是人間地獄,而現在,只是零星的傷亡,人還活著,暫時又有糧食,可以等待朝廷下一步的救援,人心就會漸漸的安定,只要有了秩序,有了糧食,百姓們還沒有徹底的絕望,哪怕是水淹了田地,沖垮了屋子,來年,照樣可以重新開始。
這一次決定,竟是拯救了成千上萬人。
弘治皇帝懵了。
他茫然的看向左右的百官大臣們。
而文武百官們,也一個個聽著這震撼的消息,接下來……又開始嘩然了起來。
“這實是上天有好生之德啊,若非列祖列宗保佑,不知要死多少人。”
“上天有好生之德,何來的暴雨?”
“若這小旗官俱實稟奏的話,此次水災之大,只怕是歷年不曾有,怕是百年也難一遇了,以往,何時一夜之間,江水就沖破河堤的……若非陛下圣明,天知道要死多少人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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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三十九章:國士無雙
弘治皇帝陷入沉默,他隨即,抬眼看著那王文玉。
這家伙……簡直就是個寶貝啊。
預測天象……可以拯救多少人。
莫說是科學院的翰林侍讀,就算是科學院的大學士,也絕沒有辱沒了他。
蕭敬的口,卻沒有停下,他繼續道:“河堤沖垮之后,百姓們雖是心如刀割,卻有無數人,三呼萬歲,口稱若非陛下,一家老小,盡都死無葬身之地也。
軍民百姓,無不慶幸,仰沐君恩,陛下之名,人人稱頌……”
弘治皇帝:“……”
真是如此嗎?
想來……應該不敢欺騙吧。
畢竟,九江府的抱怨,北鎮撫司也如實奏報了。
誰曾料,就因為一個正確的預報,就使半個江西的軍民,死心塌地了。
是啊,這是救命之恩。
百姓們,豈會不明白事理?
現在……只怕所有的抱怨,都已煙消云散,有的……只是數不盡的感恩戴德。
蕭敬道:“有一姓方的老士紳,曰:陛下鴻恩浩蕩,救活其全家老幼七十余口,此等大恩,猶如再造,此恩,永生難報,寧愿下輩子,淪為陛下腳下泥星,哪怕是為陛下踐踏,能雖是俯仰陛下靴上的君恩,亦是十生難忘……”
方繼藩聽了,心里臥槽一句,這簡直就是金句啊,只恨沒有偷偷攜帶筆墨來,這樣的經典名句,應當抄錄下來,下一次活學活用才好。須知方繼藩不客氣的說,自己的嘴巴,還算是挺甜的,堪稱肉麻,可學習使方繼藩快樂,學習使他進步,方繼藩不能止步于前,要再創輝煌,便需活到老,學到老才是。
弘治皇帝聽到此處,臉微微一紅,似乎也覺得,這過于肉麻了。
“又有人痛哭流涕,痛恨此前對陛下都有怨言,以頭搶地,于是頭破血流……更有甚者……”
蕭敬慢悠悠的道出錦衣衛觀察的許多反應。
這些評價,自不必言,都是臣民們最直接的反應,弘治皇帝從冰冷的文字中,感受到了熱度,那無數溢美之詞,數不清的稱頌之聲,仿佛有一種神奇的治愈效果。
普天之下,盡是歌頌之聲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