弘治皇帝此時鐵青著臉,卻是撫著御案,不露聲色道:“有這樣的事嗎?朕怎麼不知?”
“怎麼沒有,奏疏都遞上去了,遞奏疏的,一個是壽寧侯,一個是建昌伯,還有,聽說駙馬都尉方繼藩,也參與其中,此三人,俱為陛下至親外戚,外人都說,此乃陛下所授意。臣弟不敢懷疑,這與陛下有關,只是……外間流言蜚語,實是厲害,臣弟內心,甚為惶恐。”
弘治皇帝老臉一紅:“……”
“此事……此事…………”朱祐杬確實一下子,令弘治皇帝有些措手不及。
只是……這真和方繼藩有關?
莫非朱祐杬查到了什麼?
弘治皇帝狐疑的看向方繼藩。
方繼藩立即出班,顯然,這位興王殿下,矛頭直指,是希望朝廷懲處自己,來讓陛下安天下宗室之心了。
我方繼藩……還怕你興王?
方繼藩正色道:“陛下,召諸宗室入京,確實是兒臣的主意。”
朱祐杬一愣,還以為方繼藩會抵賴呢。
方繼藩道:“可是兒臣以為,這正是祖宗之法的本旨,太祖高皇帝,疼惜自己的子孫,為了保障宗室,方才搜腸刮肚,立下祖法,保障宗室。可兒臣所見的卻是,宗室們都散落在偏僻苦寒之地,日子過的苦啊,而今,京師一日千里,條件優渥,將他們遷至京師,讓他們過好日子,這豈不正順了太祖高皇帝,苦心為兒孫的本意?兒臣以為,此事迫在眉睫,不能再讓宗室們受苦了,否則,太祖高皇帝泉下有知,定又要憂心,讓宗室們過好日子,乃朝廷的根本,若宗室們都在鄉下受苦,這大明,還姓朱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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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七十八章:削其藩
朱祐杬聽的幾乎要吐血。
敢情你們坑本王,本王還要謝謝你?
他心里冷哼。
真是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小子啊。
朱祐杬道:“陛下,聽聽吧,聽聽這方繼藩,說的是什麼話……他這是要置宗室們于何地啊?陛下……”
弘治皇帝皺眉,看了方繼藩一眼,似乎也覺得,方繼藩說的很是不妥。
弘治皇帝剛想說什麼。
便聽朱祐杬道:“請陛下和百官們來評評理,這方繼藩,如此歪曲太祖高皇帝的祖法,這還是人嗎?祖宗之法,情何以堪!”
弘治皇帝不禁又看了方繼藩一眼,皺眉。
心里想,此事,不能再鬧下去了,且不說朝中勢必要群情洶洶,便是宗室們聽了這些話,還不知多麼恐懼。
這是動搖國本啊。
弘治皇帝冷冷道:“方卿家,你休要再說了,卿之所言,實在是……”
他剛說到了實在是的時候。
突然,殿中,馬文升斗膽道:“實在是太有道理了!”
朱祐杬正準備,發動所有人,對方繼藩大加撻伐。
據說這方繼藩人緣很不好啊。
不只如此,還聽說,群臣百官,對于召宗室的事,盡都在取笑。
他心里嘚瑟,就等著,幾個早已通過氣的大臣出口,領了頭,狠狠的請求皇帝懲治方繼藩一番。
有了百官的支持,還有無數宗室在自己的身后,掐死一個方繼藩,還不是如掐死一只螞蟻一般的容易。
只是……
馬文升一句:‘實在是太有道理了’,卻讓朱祐杬有點懵了。
什麼話有道理?
百官……出奇的沉默。
弘治皇帝的話被打斷,顯得有些惱怒,他忍不住看向馬文升。
馬文升乃是重臣,是自己的肱骨,弘治皇帝自是對他信賴有加,等知道這是馬文升說的話,令弘治皇帝一愣。
馬文升正色道:“陛下,陛下啊,太祖高皇帝的祖宗之法,其本質,就在于為子孫后代著想。可是……大多藩王和宗室,都遍布于苦寒之地,如齊國公所言,他們的日子……過的苦啊。大明就算再艱難,也萬萬不可讓宗親們過苦日子,如若不然,這是置皇家和朝廷于何地?老臣建議,召宗室們入京,而今,京師已開了新氣象,尤其是新城,這新城是好地方,若是宗親們在此長居,實是再好不過,這是國家之幸,是宗室之幸運。老臣贊成齊國公所言,齊國公掏心掏肺,殫精竭慮,為陛下分憂,為宗親們解難,實是難得的很……”
朱祐杬腦子有點懵。
他張大口,看著馬文升,這老東西是誰,和方繼藩一伙的吧,果然……蛇鼠一窩。
弘治皇帝更是驚的說不出話來。
兵部尚書,管這閑事?
“胡說,你們……這是蛇鼠一窩。”朱祐杬臉色蒼白,不禁質問:“敢問高姓大名。”
馬文升正氣凜然:“馬文升,忝為兵部尚書。”
朱祐杬腦子里嗡嗡作響。
兵部……兵部尚書都和方繼藩勾結了。
他拼命的尋覓著一個面孔,希望……此刻已經通過氣的人為自己說話。
可那幾個人,卻都視而不見。
“陛下,齊國公真是高論啊!”又有人站了出來,卻是吏部員外郎張昌,張昌激動的哭了:“陛下和臣等在京里享清福,宗親們卻在窮鄉僻壤之處,這實在有違太祖高皇帝的初衷,咱們早就該將宗親們接來京里享清福了,到現在亡羊補牢,為時不晚。陛下應早做決斷,京師上下百姓,若是得知宗親們肯來京,定是倒履相迎,歡欣鼓舞,喜不自勝。”
朱祐杬有點想將自己的幕友打死,不是說好了,百官們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