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歐陽志,你做什麼?”
終于有人反應了過來。
大膽。
太大膽了。
這可是吏部右侍郎,名滿天下,人人贊許的名臣。
你歐陽志再怎樣,也是下官,是晚生后輩,無端端的打人做什麼?
許多人口一張,還沒說話。
歐陽志面色冷峻,卻是一字一句道:“吳寬,你罵我即可,為何辱我恩師?”
“……”
許多人……心里發寒。
臥槽……
這歐陽志……夠狠!
方才吳寬罵了這麼久,這歐陽志一聲不吭,罵完了,隔了這麼久,才突然動手,接下來,干脆利落,不拖泥帶水。
此人……可謂是謀定而后動啊。
吳寬在地上打滾,抱著自己的腦袋,已有鮮血自他的指縫里流淌出來。
眾人這才反應過來。
有人厲聲道:“胡鬧,這是胡鬧。”
有人吹胡子瞪眼:“斯文掃地,這是斯文掃地!”
大多數人,都不敢上前。
絕大多數人,第一次見到歐陽志狠厲的一面。
這才有人意識到,這位歐陽知府,當初可是在錦州城里,尸山血海之中爬出來的。
不只如此,他治保定府,當初,可也是殺了不少人立過威。
倒是那楊一清,凜然不懼。
楊一清當初是管理過馬政的,甚至還曾帶兵出征,身子也頗為硬朗,性子更是剛烈,他忙上前去,檢視吳寬的傷勢。將吳寬的捂著腦袋的手扒開,卻發現吳寬已是滿面是血……楊一清立即道:“快,快請大夫。”
吳寬此時依舊大吼:“啊呀……啊呀……疼啊……歐陽志,你……你……你安敢如此,你敢打我?你們……你們……你們等著吧,你和你的恩師……我…我一定彈劾,我和你們……”
“好啊,來呀。”
那劉瑾頓時振奮。
一下子鉆了出來,齜牙咧嘴,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:“你侮辱咱的爺爺,還敢在此,如此的囂張,想要拼命,那來……不是你死,就是我們亡!”
其他人本想秉持著立場,狠狠的批評歐陽志一番。
現在……又多了一個殺氣騰騰的劉瑾。
一個宦官,大家倒未必看重,何況,還只是個地方上的鎮守太監。
可是……這劉瑾,面目格外的猙獰,讓人覺得尤其的滲人,心里森森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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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零九十八章:恭迎圣駕
吳寬這一輩子,可謂是順風順水。
出身于仕宦之家,讀了半輩子的書,而后金榜題名,此后進入翰林院,再之后成為太子的教習,等到太子登基,更是平步青云。
曾經,他深受陛下信任。
曾經,他名滿天下。
無數人視他為楷模。
而如今,高居吏部侍郎之位,再進一步,可能就是入閣拜相。
這是何等美滿的人生。
可這硯臺,卻一下子,仿若將他拖入了地獄之中。
斯文掃地。
他滿面都是血污,疼的齜牙咧嘴,看到了一臉肅殺的歐陽志,看著齜牙的劉瑾。
在他看來,這二人,簡直就是黑白無常。
吳寬嚎叫之后,忍不住道:“毆打大臣,罪無可赦,歐陽志,還有你……劉瑾,你們等著瞧,等著瞧吧。”
楊一清已將他攙扶起來。
忙請了大夫,那大夫正要進來,吳寬咆哮道:“不用就醫,出去,出去……此唾面之辱也,留著吧。”
他額頭腫的老高,面上還是血,卻硬氣的道:“朗朗乾坤,眾目睽睽,瞧著吧!”
張升、馬文升人等,個個皺眉。
歐陽志這一次,顯然過份了。
這般鬧下去,不知何時是個頭。
陛下又不見蹤影,仿佛一下子,天崩地裂,所有人失去了主心骨。
可是,這等事,怪得了誰呢?
大家都是讀書人出身,尊師貴道四字,早就銘刻在了骨子里。
吳寬當著人家學生的面,痛罵人家恩師,哪怕再多人不認同方繼藩,可為尊者諱,也是理所應當。
這就相當于你當面罵人爹,還不準人家動手。
可換一個角度,歐陽志現在是保定府的知府,而吳寬乃是吏部侍郎,歐陽志……還是放肆了。
幫著歐陽志,這是壞了官場上的尊卑,偏袒了打人者。
偏幫了吳寬,這又將讀書人的傳統,還有君君臣臣、父父子子置于何地呢?
歐陽志似乎也知道,自己沖冠一怒,惹來的是什麼后果。
他闔眼,不客氣的將這眼睛縫隙里掠過的一絲精光掃在吳寬的身上。
而后,他摘下了自己的烏紗帽,讀書人,最大的理想,就是入仕。
或許,有的人入仕,是圖名,是圖利。
可對有的人而言,或許……這源自于無數先賢們的教誨,先天下之憂而憂,后天下之樂而樂。
又或者……大治之世,自我而始!
歐陽志是后者。
他是個老實人,心里,不會摻雜太多的念頭,他只純粹的聽從恩師的教誨,以恩師為榜樣,俯身去做他骨子里認為,對于天下百姓有利的事。
可現在……他明白,結束了,一切都結束了。
他自己摘下了烏紗帽。
便是知道,迎接自己的將會是罷官,是革除自己的官職,是徹底的告別廟堂。
毆打上官,雖非天理不容,這個廟堂,卻也絕不再容的下他。
他默默的………將烏紗帽擱在幾案上,人坐在,沉默。
劉瑾站在歐陽志身邊,這時……他猛地想到……他餓了。
饑餓是難受的事,尤其對于劉瑾而言,劉瑾開始冒出了冷汗,整個人變得渾身不自在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