除此之外,宮里當值,大多時候,是極清閑的,貴人們也沒有這麼多病痛,因此,平時清閑了下來,也萬萬不能偷懶,每一期的求索期刊,都要好好看看,不懂的,可以修書來西山,詢問。
好了,言盡于此,你們行囊都收拾好了吧,我送你們入宮。”
外頭,早有車駕準備好了,數十輛馬車,穩穩的停在醫學院門口。
女子們統統上了車。
方繼藩則翻身上馬。
長長的車隊,載著這些姑娘們朝著大明宮而去。
梁如瑩坐在車里,與她同車的,乃是另一個同學。
她們不敢揭開車簾來,因而,只能悶在車廂里。
說也奇怪,歷來女子們,只有在出嫁時,心里才會忐忑。
可現在,梁如瑩和許多同學一樣,竟在此時,都生出了忐忑感。
行至半路,突然……外頭傳來嘈雜的聲音。
梁如瑩覺得蹊蹺,忙是揭開窗簾的一小角,只露出一只眼睛,朝外打量。
只是……在這一刻,她香肩微微一顫。
是許多人……
烏壓壓的,有數百之多。
許多面孔,她都看不甚清,也不認得。
可多數人,都是一臉愁容,甚至有人放聲大哭。
這……
馬車滾滾,就在此時,梁如瑩的身軀頓時定格住了。
她看到了一個熟悉的聲音。
是自己的父親梁儲。
父親在兩個兄長的攙扶之下,早早的侯在了道旁。
他們十之八九,是聽聞了女醫們要入宮的消息,便在這必經之路上守候。
梁儲淚水漣連,焦灼的搜索著每一輛過去的車馬,似乎想要尋覓到女兒的蹤跡。
在西山時,學堂里不準他們靠近,到時入了宮,從此之后,就更難相見了。
這是唯一的機會。
兩個兄長也急的滿頭是汗,不斷的推開,那些擁擠的人群。
“父親……”梁如瑩低聲呢喃。
她淚眼已是模糊了。
父親比之半年多前,蒼老了許多,背也駝了,臉上沒有太多的血色,雙鬢之間,又增了不少的華發。
那豆大的淚水,便沾濕了長長的睫毛,一滴滴的滾下來,梁如瑩扶著窗框,下唇已被貝齒咬破了。
那梁儲見到了騎馬的方繼藩。
突然,他瘋了似得掙開了兩個兒子的攙扶,跌跌撞撞的竟是要沖到道路中央來。
兩個兒子嚇死了,爹啊,可不要去送死啊。
方繼藩也是頭皮發麻,幾個護衛已是警惕起來,正要打馬,將人打開。
車里的梁如瑩,這時正待要喊著停車。
可就在這一刻……梁儲突然兩腿一軟,啪嗒一下,跪在了道路中央,跪在了方繼藩的馬前。
方繼藩心里松了口氣。
他很害怕梁侍郎做出什麼不理智的行為,現在好了,看來不會醞釀沖突,也不必自己上前去將他打個半死,畢竟,打人是不對的。
“齊國公………”跪在地上的梁儲放聲哽咽道。
車里的梁如瑩,已是泣不成聲,一旁的女同學,一面焦灼的看著車窗之外,尋覓自己家人的身影,一面安慰他。
方繼藩只好駐馬,翻身下去,到了梁儲面前。
梁儲好歹也是吏部左侍郎,為天官副手,未來前途,不可限量,是將來入閣拜相的熱門人選,這樣的人,位高權重,且有著遠大的前途,注定要名垂青史,可現在……哪里有半分大臣的氣度,只是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中年人,顯得蒼老,無力,什麼讀書人的斯文,什麼高位者的威嚴,此刻一掃而空。
梁儲道:“齊國公……”
他眼巴巴的看著方繼藩。
接著,竟是朝方繼藩叩首:“犬女,就托付齊國公了,還望齊國公,看在老夫薄面……”他匍匐在地,已是哽咽不能言。
打又打不過,女兒又回不來,還能怎麼樣。
這也算是深明大義吧。
方繼藩心里唏噓,卻拉不下面子來,便道:“知道了。”
“多謝。”
兩個兒子,已是匆匆而來,忙是將自己的父親攙扶而起,拉到了道邊。
方繼藩重新翻身上馬,心里想,這真是天大的責任啊,我方繼藩……好了,今日就不吹牛逼了,他依舊木著臉,放馬繼續前行。
道旁的這些親屬們,此時也反應了過來。
管他們平日是富是貴,是何等的鮮衣怒馬,此刻,紛紛拜倒:“齊國公,拜托了。”
對付方繼藩,你不能放狠話,思來想去,也只能如此了。
許多的車中,已是嗚咽了一片,方繼藩依舊不為所動的樣子,心里卻是感慨萬千。
見那車隊,徐徐而去,最終不見了蹤影,消失在了道路的盡頭,梁儲還是昏昏沉沉的,被人扶進了馬車里,他今日告假,直接由兒子攙扶到了家里。
這家里頭,卻已有客人來了。
來的,乃是嶺南劉氏的管家。
梁儲乃是廣東人,梁家和番禺劉氏,都是嶺南的望族,正因如此,兩家多有聯姻,梁儲的女兒梁如瑩,數年前,就曾和劉氏有過婚約,本是指望,成年之后,便嫁入劉家去。
這劉氏,在朝中,也多有子弟為官,平時和梁家走動,都是極親切的,可今日,這劉家的管家,卻是一臉異色:“見過梁老爺……”
梁儲揩拭了淚,恢復了一些冷靜:“何事?”
“是這樣的,我家少爺,年紀已是不小了……這個……這個……”
“你們是來退婚的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