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像嗎?”方繼藩上前,最了解陛下的乃是蕭敬,蕭敬若覺得沒問題,那麼就沒問題了。
蕭敬冷笑:“不像。”
方繼藩樂呵呵的,取了一副墨鏡,戴在了王守仁的鼻上。
“你再看看。”
蕭敬一愣,細細打量:“呀,有那麼點兒像了。”
一個臉型和身形差不多的人,若是五官差異不大,這墨鏡,就是最好的偽裝。
“你再后退十步,細細看看。”
蕭敬依言,后退十步,眼前一亮:“呀,真是像極了,太像了。”
那麼……就沒問題了。
這通天冠和冕服本就已經給了人既定的印象。
墨鏡遮住了王守仁半張臉。
何況,尋常人也不可能放肆的靠近‘皇上’,就算覺得有一點和平時不一樣,也絕不會有什麼懷疑。
而至于各部的首領,反正他們也沒見過皇帝,還能咋樣?
方繼藩道:“事不宜遲,要立即動身了。蕭公公,孫子,你們跟著我,護著陛下,其余人,不要讓他們輕易靠的太近,伯安,你盡力說說話,知道了嗎?”
蕭敬道:“且慢。”
方繼藩已轉身要走了,不禁回頭:“怎麼,你想做什麼?”
對付蕭敬,就是要兇。
蕭敬道:“咱有一件事,忘了做。”
說著,他輕描淡寫的到了案牘邊,這案牘上,是一副茶盞。
蕭敬咬了咬牙,舉起了茶盞,便朝自己的額頭……啪的一下。
下手很狠,以至于茶盞直接碎裂,他額上,頓時脹起,整個人晃了晃,咧嘴笑了。
方繼藩:“……”
蕭敬打著趔趄,晃了幾步:“方繼藩,你以為……你以為咱不知道,到時,你和太子殿下,還有他們……”他手指著王守仁和劉瑾:“你們想要栽贓咱,是不是?”
方繼藩忙搖頭:“沒有,沒有……”
他語氣開始微弱,現在說有,和說沒有,有區別嗎?
蕭敬額上全是血,猙獰大笑:“哈哈,你們以為咱會任你們擺布,做你們的替罪羊?你以為,咱是吃什麼長大的,吃NAI?哼,咱是吃肉長大的!”
蕭敬身子又晃了晃,顯然有些撐不住了:“我蕭敬,活了大半輩子,會上你方繼藩的當?給你方繼藩背黑鍋?若上你的當,那麼……咱早就在宮里,被人玩死了。可惜啊可惜,咱這就要暈過去了,所以……從現在起,你們做了啥,都和咱沒關。”
他慢慢的坐在了地上,然后像示威似得,徐徐躺平,還張著眼,樂了:“咱要昏死過去嘍,昏了,昏了,齊國公,你可要保重了,這世上沒人可以幫到你,自求多福吧。”
方繼藩:“……”
蕭敬隨后,愜意的閉上了眼睛,還不忘道:“吉時就要到了,齊國公慢走。”
一旁的劉瑾,盯著地上躺平的蕭敬,瞠目結舌,下意識的,他取出了蠶豆,腦子里,掠過了一個大膽的想法。
于是,他眼睛四處搜尋,目光定格在了柱子上。
可這念頭,只在電光火石之間,很快消逝。
劉瑾道:“干爺,時間來不及了。”
方繼藩罵罵咧咧的道:“這老狗,挺聰明的,我怎麼就沒有堤防呢。”
蕭敬明顯是假裝昏厥。
可他說自己昏了,這個時候,你能怎麼辦?
最重要的是,他現在臉上血淋淋的,怎麼能出去見人。
現在也只能默認這個狗東西,真的昏了過去。
方繼藩和劉瑾護著王守仁出了寢殿。
侍寢的宦官在數十步外,不敢靠近,這是太子進來之前親自交代過的。
他們見了‘皇上’出來,不敢抬頭冒犯,紛紛垂頭,拜倒。
王守仁什麼都沒有說,疾步走出去,方繼藩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后。
劉瑾道:“陛下要出關,不過蕭公公身子有所不適,陛下垂憐他,令他在寢殿中暫歇一會兒,你們不得吩咐,不得靠近,靠近一步,殺無赦!”
劉瑾很兇的。
幾個小宦官戰戰兢兢,宮里的事,歷來是少說,少問,他們忙道:“是。”
出了行在,隨駕的諸臣早已候命,禁衛們更是看不見盡頭。
圣駕已是準備好了。
王守仁架著墨鏡,登車。
隨駕的大臣們,下意識的,也紛紛從袖里掏出墨鏡。
太陽可毒辣的狠哪,習慣了戴墨鏡,這突然見了火辣辣的日頭,便覺得眼睛不自在了。
方繼藩也戴上了蛤蟆鏡,心里不禁想,若是情報有假,根本沒有人行刺,那麼……我方繼藩算是交代在這里了吧。
我方繼藩到底吃了什麼豬油,蒙了心,跟著太子,做這樣的事呢。
他心里七上八下,他甚至在想,來幾個刺客吧,救救我……要不……實在沒有刺客,創造幾個刺客?
可是……方繼藩尾隨著圣駕,心里苦笑,想要創造,也來不及了。
浩浩蕩蕩的禁衛在前。
圣駕尾隨其后。
而后,群臣浩浩蕩蕩的列隊排開,方繼藩為首,個個穿著吉服,鼻梁上架著墨鏡。
烈陽之下,一個個漆黑的鏡面,折射出光暈。
…………
在大同二十里。
早已搭建好了祭壇。
七十多名首領,以及他們的侍衛,足足上千人,在此恭候。
英國公張懋,早已帶著驍騎營先至,和幾個禮部的官員,布置著最后的流程。
這祭壇,仿的乃是天壇的格局,此時,玉階之下,三步一崗、五步一哨。
遠處,是連綿的帳篷,首領們各自居住。
察阿安塔塔爾部當初乃是鐵木真的手下敗將。
此后,察阿安塔塔爾部徹底歸順鐵木真,在蒙元被驅逐出關之后,他們與其他的部族一樣,又成為了韃靼部的附庸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