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家辦成了這千古一帝,方才能辦成的事,可陛下驕傲了沒有,沒有,陛下非但驕傲,而且很快就轉移開話題,虛懷若谷如此,實是前無古人,想來,也后無來者。
謝遷張口,想說什麼。
其實,對于真正的統領草原諸部,大家也沒有什麼經驗。
畢竟,中原人統治大漠的經驗,大多數,都是失敗的,哪怕是成為天可汗之后的唐太宗,他對于大漠的羈縻之策,也百年之后,也迅速的土崩瓦解。
弘治皇帝也為此有些傷腦筋:“還是如以往一樣,安置韃靼軍民,挖掘礦產,令他們圈養牛羊?諸卿,今日,大明已至盛極之勢,越是如此,朕越是擔憂哪,朕站的越高,越覺得如履薄冰,稍有不慎,就是萬劫不復,這馬上得來的天下容易,可要下馬治天下,方才是最難的事。內閣……擬出一個章程來吧,擬定章程之前,先進行廷議,此后,進行部議,待擬定好章程,送至朕這里來。”
這等大事,不是一朝一夕可以解決的。
弘治皇帝沒有刻意定下調子,先進行大規模的廷議討論,看看百官之中,有沒有可以切實事情的良方,之后,再縮小討論范圍,進行部議,這個部議,是內閣召各部的部堂,進行更具體的討論。最后,內閣出了結果,再和皇帝進行磋商。
這是最穩妥的法子了。
這時,方繼藩道:“陛下,兒臣有一言。”
弘治皇帝看向方繼藩:“嗯?”
他面帶微笑,看著方繼藩,就像看著自己的兒子,當然,這個不是親的。
不得不說,方繼藩是個真正忠厚的人,已經不再是自己的左膀右臂這樣簡單。
方繼藩道:“漠北諸部,如西伯利亞等部,卻不知陛下,為何他們要南下,投奔我大明。”
弘治皇帝皺眉:“朕聽說,那大漠極北之地,人煙稀少,甚是苦頓,又聽西伯利亞諸部的人言,是因為有號稱羅斯國,他們與之常年征戰,屢戰屢敗,不得不南下,來我大明,尋求庇護。”
方繼藩微微笑道:“陛下,想要將這大漠的礦產,挖掘出來,不但要開礦,要人力,還要有運輸,有交通,人越聚越多,就難免,會出現市集,會有許多的商賈,甚至,為了供應這里的所需,還會有大大小小的作坊,這大漠之地,何其的廣闊,可是……陛下既已聽說,羅斯人不斷的西進,他們進一分,漠北諸部,就要退一分,卻不知……何時是一個頭。”
弘治皇帝皺眉。
他明白了方繼藩的意思。
讓蒙古和諸部以及女真諸部,來開礦可以,來養牛羊也罷,可是,將來呢?
既然要制定政策,就必須思慮的長遠,若只看眼前,那麼……這政策,也就沒有意義了。
方繼藩笑吟吟的道:“陛下,大漠,土地廣闊,正因為廣闊,才會給予無數部族棲息的空間,因而,先是匈奴崛起,而后又是五胡,此后是鮮卑人脫穎而出,又是突厥,接著,是女真,是契丹,是蒙古。若只是保守的執行休養生息之策,五十年之內,固然大明在北方,永不會有外患,可一旦時間一久,遲早,我們會面對新的敵人,我們的敵人,可能會越來越強大,他們會如跗骨之蛆一般,不斷的腐蝕和吞噬我大明在北方的基業,所以……臣的建言是……向西……”
向西……
弘治皇帝和謝遷等人,不解的看向方繼藩。
方繼藩道:“西伯利亞諸部,向西,則是連綿的山脈,跨過了山脈,一路向西,照舊,還有肥沃的土地,我們不能將大漠諸部閑置下來,諸部既然被羅斯人打的丟盔棄甲,可現在不同了,我大明,可以作為諸部的后盾,支持他們,一路向西擴張,邁過山脈、冰原、沙漠,令大漠諸部,一路西擴。”
“大漠的游牧之民,不擅長經營和生產,那麼,他們每占一地,陛下可以給予他們豐厚的賞賜,而他們的土地,則遷徙漢民,進行生產,既可作為大漠諸部,源源不絕的后勤之用,同時,于我大明,開疆擴土,又有極大的好處。”
弘治皇帝一愣,看著方繼藩。
而謝遷聽罷,忙是搖頭:“不不不不,萬萬不能如此,這些大漠人,本就桀驁不馴,一旦向西,若勝,難免更加跋扈;若是一敗涂地,朝廷則徒耗錢糧,老臣以為,此舉,大為不妥。”
是啊。
你方繼藩家打仗不要銀子的?
你要做大漠人的后盾,這些大漠人數十上百萬張口,人家啥也不干,就吃你的,這還不算,你要不要給他們提供足夠的武器,這些不是銀子?
當初漢武帝繼位的時候,得益于文景之治,國家積攢了堆積如山的財富,可單單一個打擊匈奴,數十年下來,直接消耗掉了文景之治的所有財富,你方繼藩張口說西進就西進?
張升覺得自己心里堵得慌。
今日他喜的乃是皇帝得天庇護,驚的,卻是方繼藩這狗東西,竟來出此餿主意。
“國庫常年入不敷出,齊國公,這西進之事,莫非齊國公出銀子?”
方繼藩最討厭的就是有人讓自己出銀子了,自己很窮的呀。
弘治皇帝聽到銀子二字,警惕起來。
臥槽……
因為每一次的路數都是,朝廷沒有銀子了,陛下啊,這個事辦不成啊,然后大家眼巴巴的看著自己,這文武百官,仿佛早將自己內帑那麼點銀子,早就摸清楚了,一個個,就如乞丐一般,就等著自己出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