鄭清深吸一口氣:“自太子和齊國公來了,咱們這些災民,待遇可就更不同了,他們后腳一走,戶部的主事也就來探望了,還有順天府的府尹,有新城兵馬司的都督,還有許許多多,叫不出名兒來的官兒,他們見有的棚子不能遮風避雨,就親帶著官吏來修補,見民有菜色,就想著辦法,抬幾口羊來,還有雞蛋……尤其是順天府的官吏,最是殷勤,噓寒問暖,從未間斷。此后也有一些商賈來,會捐納一些糧食和布匹……陛下啊……草民這輩子,歷經了數朝,也不曾見過,災民有這樣的啊,草民餓了半輩子,也就在陛下的關照之下,方才過上了這樣的好日子,在這里的千千萬萬百姓,無一不蒙受陛下的恩惠,草民……已是七十有九,算是活到頭了,可是草民的兒孫們有幸,能蒙陛下這般的厚愛,他們的日子,定比草民在的時候好,草民……代這一家老小,代這數十上百萬的災民,在此謝過陛下……”
說罷,鄭清掙開了弘治皇帝的手,繼續拜下,泣不成聲,滔滔大哭。
弘治皇帝不禁拿出帕子來擦拭眼淚。
這番話,令他很慚愧。
他只知道太子花了很多銀子,現在才知,這些銀子變成了無數的恩惠,落在了無數鄭清這樣的人身上。
這銀子……值了。
哪怕這市值沒漲,也值了。
為天子者,富有四海,最缺的,卻是人心。
只要人心在,內庫就算是空空如也,又如何?
而這些災民們的感激,竟統統都落在了自己的身上。
這令弘治皇帝尤其的慚愧。
太子愛民如子,救災及時,處事得力,行事穩妥,鄭清夸得是朝廷,是自己,可真正夸得,卻是太子,還有方繼藩那個家伙啊。
弘治皇帝攙扶著鄭清起來:“好了,老人家,你不必再謝了,朕在此,也敢向你保證,往后,你,你一家老小,還有這千千萬萬的災民,他們的日子,會越來越好,你放心便是。”
“多謝陛下。”鄭清說著,道:“草民人等,準備了一些禮物,要獻給陛下。”
弘治皇帝擺手:“不必啦,不必啦,朕生了一個好兒子,更知還有一個得力的女婿,這已是大禮了,老人家,你年歲大了,改好好頤養天年,不可再操勞了,來人,將這些老人家,送回家去,不要讓他們受了累,也不要受了驚嚇。”
他蹲了一頓,沉默了片刻之后,弘治皇帝道:“就用朕的御車去送吧,那車……穩當。”
“不敢,不敢,可不敢。”鄭清拼命搖頭。
…………
還有,順便求雙倍月票。
------------
第一千二百七十七章:朕重重有賞
六個老叟,被人請上了御車。
鄭清等人不敢上去,是幾個宦官攙扶上去的。
緊接著,他們享受著大明最崇高的待遇,乘車而去。
弘治皇帝沒車了。
可是他面上卻帶著笑容,看著沿途的人海,看著一個個樸實的面容。
他背著手,步行。
宦官們給天子撐著華蓋。
百官擁簇,禁衛們呼啦啦的亦步亦趨。
朱厚照和方繼藩兩個人繃著臉,他們二人有些疲憊。
為了籌備這一場盛會,他們忙前忙后,太疲憊了。
弘治皇帝開始神游。
他想到了自己的列祖列宗。
想到了后世的子孫。
他甚至想到,這些日子,先是封禪,接著,卻遭遇了今日的事,想來,后世的史書之中,人們一定會忘記這一場形似鬧劇和自我安慰的封禪大典,而今日所發生的事,定能傳揚千年吧。
年紀輕輕,便克繼大統的弘治皇帝,此時有一種這皇帝沒白坐的感覺。
他很是觸動,穿越了人流,最終,有宦官給弘治皇帝準備了一個新的車駕,弘治皇帝依依不舍的扶著車門上車,回頭看了一眼,最終入車落座。
皇孫朱載墨永遠都享有和皇祖父同車的際遇。
弘治皇帝至今還在震撼,他盯著自己的孫子,道:“載墨。”
“在。”
“以后,你不要學朕,朕這輩子,只想做一個賢君,可事實上,卻是碌碌無為,你要學你的父親,你的父親,將來會有大出息。”
朱載墨點頭。
弘治皇帝深深的看著他,頗有考較的心思:“知道你父親厲害在何處嗎?”
“賑濟災民,這說明,父親心里裝著百姓,所謂民為本,社稷輕之,這并非是說,社稷相比于百姓不重要,而是說,社稷的根本在于民,倘若不得人心,社稷貴重,亦憂覆亡的一日;可若是百姓心向社稷,那麼天朝上國,則無往而不利。父親能及時救災,將災民們放在心上,可見父親懂這個道理,可是懂這個道理,不算什麼,歷朝歷代的天子和太子,誰會不懂這個道理呢?父親懂,他還肯去做,這就極難得了。”
弘治皇帝欣慰的點頭。
朱載墨又道:“單憑肯做卻也未必有用,做事,需要有章法,怎麼去做,如何能把這些大事,做的妥當,讓每一個行將被救濟的災民,得到應有的照顧,這又是一門大學問。孫臣以為,父親最了不起的,就是這一點了,所謂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,單憑給災民們放糧,這是最笨的辦法,給他們找一條出路,讓災民們可以開始新的生活,這既對國家有益,又可使他們安居樂業,此乃兩全之策,父親短短數月,解決了這些問題,才是孫臣值得學習的地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