此時,迎著晨光,浩浩蕩蕩的隊伍已出發。
…………
神機營。
神機營指揮也是一宿未睡。
雖是起初的時候,他激動不已,認為……自己時來運轉的時候到了。
不得不提到,這位指揮使張然一直郁郁不得志,且前些日子手頭拮據,多虧了安化王的資助,這才度過了難關。
現在陛下病危,群龍無首,正是襄舉大義的時候。
昨天夜里,安化王就已命人送來了一份圣旨。
張然將這圣旨看了一遍又一遍,心里就更加篤定了。
安化王竟有如此能量,這圣旨,看著竟像真的。
一大清早,他便命人開始擂鼓,召集神機營諸將士。
數不清的將士,開始在校場集結。
張然帶兵嚴厲,對士卒們倒是不錯,因此將士們倒是歷來對他言聽計從。
隨后,在無數的武官擁簇之下,張然飛馬到了陣前。
其后……他將圣旨交給了指揮使同知,冷著臉吐出一個字:“念。”
指揮使同知司馬承狐疑的看著圣旨。
這個當口,怎麼會有圣旨來。
可是……他還是乖乖的接過,當著神機營諸官軍的面,朗聲道:”奉天承運皇帝,詔曰:朕承皇天之眷命,列圣之洪休,治國三十載,今朕有疾,病入膏盲之中,可慮者,無過乎太子也。朕自重疾臥塌,不見太子侍奉,此不孝也。今太子無狀,而朕已至油盡燈枯之時,方今自省,朕聞,王者之治,先除人害而足其衣食,然后教之以禮義,使知好惡去就,是故而天下安樂。而太子望之,卻身染諸惡,為小人所蠱,朕今醒悟,察之,知齊國公方繼藩者,欺天罔民,蠱惑太子,怨叛伺隙,因以毒太子。
又四處斂財,為一己之私,而敗義傷仁,以至天怒人怨,神人之所共憤,今朕重疾,家國大事可付何人也?唯有授命宗親,令其舉義兵,吊民伐罪,誅方繼藩及西山書院諸生人等,以正朝綱,匡扶社稷!“
這指揮使同知司馬承念著念著,卻是越發的心驚肉跳,他小心翼翼的抬頭看了張然一眼,卻見張然面上殺氣騰騰。
怎麼無緣無故,居然有圣旨來興兵勤王,討伐不臣?
要誅殺的,竟還是陛下的親女婿,平日和太子如此交好的齊國公。還有……盡誅西山書院諸生……
他滿懷著疑竇,首先覺得有些匪夷所思。
可是這圣旨,卻又不像假的。
司馬承念畢。
張然便按刀,厲聲道:“事急矣,今得天子敕詔,諸軍隨我,立即動手,事成,有大功,恩蔭妻子!”
神機營上下,心里都惶然起來,卻還是紛紛道:“遵命。”
于是……神機營上下,預備開拔。
卻在此時,轅門之外,有人匆匆而來,大叫道:“指揮,指揮……太子殿下,帶著兵馬來了……”
“……”
張然臉色一變。
自己還沒去找他們,他們居然就先找到自己來了?
他強自鎮定,冷然道:“哪里來的兵馬?”
“西山書院。”
張然心里咯噔一下。
臥槽……
一群書生……
自己是不是該大笑呢,所謂……所謂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功夫啊。
官兵們紛紛瞠目結舌。
張然正準備大笑數聲,提振一下士氣。
卻想起什麼,便問道:“他們在何處?”
“已殺至轅門。”守衛要哭出來了。
張然臉一沉,不禁怒道:“怎麼來的這樣快,外頭的崗哨呢?”
“他們圍了大營,直接……直接就動手了,百余守在外頭的弟兄們,頃刻之間,便被他們殺散,他們的騎射,厲害的很……卑下……卑下……“
為了以防萬一,張然命自己的親衛守在營門外頭。
這些論起來,都算是自己的私兵,受了自己的栽培,是極可靠的,平時張然關照著他們,也自是因為這些親兵,個個都是訓練有素的戰士,可他怎麼也想不到……頃刻之間,就被沖散了。
還是被一群書生?
張然:”……“
神機營上下官兵,則都不解的看著張然。
張然喉結滾動。
他突然覺得……自己竟如小丑一般的可笑。
接下來,他的眼睛死死的盯著了司馬承手上的那份圣旨。
而在遠處,馬蹄轟隆隆而起,仿佛有千軍萬馬殺至。
張然一顫,就這一瞬間,他的思緒似是轉過了無數個念頭,下一刻,他瘋了似的,將司馬承手里的圣旨奪過去,接著紅了眼睛,將這圣旨一分為二。
他現在……甚至想要找火,將這該死的東西,立即燒成灰燼。
可是……一切都已經來不及了。
哪怕他在眾目睽睽之下,已將圣旨撕為了碎片。
可一切顯然還是來不及了。
遠處,浩浩蕩蕩的馬隊已朝校場漫山遍野而來,仿如層層的巨浪,便連天地都為之色變,聲勢浩大。
為首的朱厚照,甲胄在身,他率先飛馬而來,竟是孑身一人。
神機營上下,驚恐不安的看著這一切。
許多人到現在都還不太明白,到底出了啥事。
朱厚照轉瞬即至。
他騎著高頭大馬,面上滿是威嚴。
一個張然的親衛,不明就里,顯然還不知打馬而來的這個人身份,手提著長矛,阻攔住朱厚照,大喝:”是誰,竟敢貿然入營,你可知道這是什麼地……“
他的聲音,到此嘎然而止。
馬上的朱厚照,手中的長刀一閃,面上波瀾不驚,輕描淡寫,可當長刀回鞘的這一刻,這親衛,脖子上卻多了一道血痕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