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而,彈劾奏疏如雪片一般的送出。
各部雖是張掛了安民的告示。
可實際上,內心更慌張的,恰恰是各部的堂官們。
而此時,西山錢莊駐南京的分部,已開始有所動作。
大量的資金,開始在南京匯聚,緊接著,以南直隸為中心,開始擴散。
王金元是來的最急的。
無論是發生了什麼,對他而言,都無所謂。
哪怕是少爺在哪里,他也不關注。
他得了書信之后,快馬加鞭的趕到了此。
于是……開始親自坐鎮南京錢莊。
王金元一到,南京這邊上下人等,頓時有了底氣。
王金元開始搜索關于南京以及江南的輿情。
十數個本地分號的掌柜,個個束手而立。
人們用敬佩的眼神,看著王金元。
在方繼藩面前,王金元就是一個徹底的沙包。
可是……王金元之所以甘之如飴,正是因為……只有自家的少爺,才可讓自己實現人生的價值。
除了少爺面前,這天下哪一個商賈,還有這西山體系內的上下人等,不是視自己為鼎鼎有名的大人物?
甚至可以說,他跺一跺,這天下便要顫一顫。
王金元很享受這樣的感覺。
當然,他依舊是表現得十分冷靜,只一副淡漠的樣子,不斷的翻閱著時價以及各地牙行里的訊息。
良久……
王金元道:“還不夠……這價格……尚且只下跌了七成,七成雖是不少了,卻遠沒有達到預期。可見這江南的富戶以及大士紳們,財力還是雄厚的,還遠沒有讓他們到資金緊張,不得不拋售土地的地步……這些人大多朝中有人為官,他們心心念念的,還是土地……不打破這個,一旦開始抄底,那麼勢必引發價格的上漲,到時,反而穩住了行情。”
江南的世家大族,確實非同一般,他們的家底,遠比其他地方的士紳要渾厚的多。
正因為如此,所以他們才可無視短期的漲跌。
甚至……出于對土地的熱愛,他們寧愿從其他地方挪用金銀,補貼土地的損失。
只要這些人……依舊還咬著牙不肯拋售,那麼……江南這里士紳的根基,就極難動搖。
眾掌柜們,猶如當頭被王金元潑了一盆冷水,內心的炙熱,頓時被澆滅了。
王金元又微笑道:“當然,這并非是不能打破的。眼下的當務之急,是迅速的擊穿他們的心理,先要動搖他們的信心……這其次,便是要想盡辦法,斷絕他們其他的資金。”
“江南的土地,收益頗高,且經濟產物不少,這也是他們有恃無恐的原因。其中……尤以江南這十數個家族,掌握的土地最多……這些人動搖,那麼……便可水到渠成了。”
王金元輕描淡寫的取出了一份名錄。
緊接著,將名錄給分號的掌柜們傳閱。
這些小掌柜們看了,頓時心驚肉跳。
臥槽……原來王大掌柜,早就將江南的底細摸清楚了,這真是不怕賊偷,就怕賊惦記啊。
這十數個家族,在這江南,俱都如雷貫耳,出自官宦之家,家業極大,不但擁有數不清的土地,更不知有多少的奴仆,他們在朝中,看上去不起眼,可若有人去深挖他們的實力,足夠讓人咋舌。
只見王金元一臉認真的道:“這為首的……便是南直隸齊家,這齊志遠……諸位可有人認得嗎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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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六百零二章:暴利
一說到齊志遠,許多的小掌柜便躍躍欲試起來。
西山建業南京分號掌柜道:“這齊家在南直隸,擁有大量的田產,在他的祖先,累世為官,正因如此,所以許多人前來投獻土地,齊家的土地,自然就越來越多……說是南直隸第一高門,也不為過。”
投獻土地……
這一個詞兒,一丁點都不新鮮,在其他地方,這樣的事并不多。
可是在江南,卻是常有的事。
畢竟江南出才子,有功名者極多,因為有功名,不但能做官,還能免稅。
雖然……超出的土地面積,按理來說是需要納稅的,可問題在于,能做官和有功名的人家,又往往在本地有著極大的聲望,說白了,他們是望族,便連父母官都要仰仗他們。
這樣的人……他們想要瞞報土地,想要得到免糧稅的特權,還不是輕而易舉?
于是乎……這朝廷最大的糧稅來源地,整個江南,這沉重的賦稅,非但沒有加在似齊家這也的望族身上,反而是那些本就沒有多少土地的小民身上。
小民的土地,不但劣等,殷實的,不過數十畝,貧賤的,更慘,只有三五畝,連飯都吃不上了,還繳的起如此沉重的稅賦嗎?
于是……有人開了先河,自文皇帝開始,就開始有一些百姓,索性將自己的地契,送到似齊家這樣的高門手里,這地……索性不要了,反正留著土地,也是餓肚子,而這地若是到了齊家的名下,便能免繳稅賦,如此一來,等于是土地給了齊家,自己為齊家耕種,成為佃戶,當然……齊家往往會對投獻土地的人,給予一些恩惠,譬如,減免一些恩惠。
他們平白無故,就仗著身上的功名,便輕而易舉的,獲得土地。
不花分文,土地越來越多,自然家勢也就水漲船高,于是……更多人來投獻,齊家漸漸變得開始成為首屈一指的豪門,幾乎已可以和南京六部公卿們平起平坐,他們結交的,無一不是三品以上的大員,府中子女的姻親,不是尚書便是侍郎,至于他們手里,到底藏匿了多少土地,又讓多少的佃農,成為他們的隱戶,也只有天知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