當然……劉健等人自是在心里暗暗吐槽新皇帝遠不如上皇帝,已漸漸有了‘昏君’的征兆。
劉健就道:“現在還未有消息,旨意才下三日,地方上……要招募新兵,只怕還需一些時候。”
“按理來說,附近的州縣,該有一些消息了啊。”朱厚照吹胡子瞪眼,隨即又道:“兵部是干什麼吃的,一點都不盡心。”
王守仁則道:“陛下,一切都有章程,每一個步驟都需做到沒有遺漏,這不是盡心不盡心的事,而在于,這各處的官署,必須循規蹈矩,唯有如此,方可井然有序。否則……一切的都憑上意,陛下關心的事,上上下下都著緊著,那麼陛下不關心的事,又當如何呢?”
朱厚照瞪著眼:“……”
王守仁歷來耿直,他說話是不會顧忌別人感受的。
朱厚照罵他不上心,他毫不猶豫就開始反詰。
掄起講道理,朱厚照哪里是他的對手啊。
朱厚照心里不禁道,好啊,你這吃里扒外的東西。
方繼藩看了朱厚照一眼,卻是率先發難了,對著王守仁嚴厲的道:“伯安這話就不對了,陛下關心的,難道做臣子的不該格外的關注嗎?陛下說你幾句,你還敢頂嘴,明日,你是不是還要欺師滅祖了?你這混賬東西!”
罵了一句,又向朱厚照道:“陛下……其實……憑著臣的良心說,王伯安的話,也不是沒有一點道理的,朝廷有朝廷的章程,這是規矩,若是亂了,雖是今日走了捷徑,可他日卻是要后患無窮。陛下乃是圣君,自然而然明察秋毫,就算違一些規矩,也沒什麼大礙。可陛下您想,以后這大明的皇帝,個個都能如陛下這般的圣明嗎?他們的智商,將來可能拍馬都及不上陛下的啊,倘若他們也沒規沒矩,那麼朝廷就非要亂了不可。”
朱厚照的心情,大抵是過山車,忽喜忽怨,瞎琢磨了老半天,也沒猜出來方繼藩到底是幫誰的。
就索性打了個哈哈,轉到了一個他最是看重的話題上,道:“朕不管,三百萬兩銀子的軍費,朕等著你奉上。不過……坊間對于軍漢的成見,確實令朕憂心啊,又想馬兒跑,還要讓馬兒不吃草,一邊罵人家,輕賤人家,刻薄人家,還指望外敵來時,給你拼命,給你流血,讓他們舍棄了自己的性命。這世上有這樣的理嗎?朕若是那些軍漢,非要反了這狗朝廷才好,只需在軍中先邀買人心,而后……尋幾個心腹之人,在地里埋著一塊石頭,石頭上雕著上天無道,改朝換代的字言,待人挖掘出來,便開始制造流言,利用大家的憤怒的同時,故意挑釁武官,武官們定是惶恐,要平息這些流言,少不得尋一些將士開刀,這一開刀,更是讓人怨恨,此時,朕再站出來,砍了武官的腦袋,大呼一聲,跟著朕有肉吃,如此……便一切水到渠成了。”
這番話……聽的劉健和李東陽目瞪口呆。
方繼藩卻是懊惱的道:“倘若如此,也不過是流寇而已,亂則亂矣,卻不足成勢。”
朱厚照托著下巴頷首點頭:“老方果然說到了最要緊處了,反是反了,可要成,卻還差的遠,因而率先要做的,卻是召集一批骨干,令這亂軍能夠令行禁止,切切不可讓他們四處屠戮百姓,除此之外,便是四處張榜,到處安民,告訴百姓,他們只誅平日作威作福的豪強和士紳,不擾百姓。再者,若有官軍來彈壓……”
“陛下……”劉健似乎再也忍不住了,忙道:“方才陛下說到了事關天下百姓,對于軍戶的成見。”
“對,朕方才就是說這個……”朱厚照嘆口氣:“不解決這個大患,朕寢食難安,朕和待詔的翰林討論過,卻發現,眼下根本無計可施,為何呢,一方面,朝廷固然可以給予軍戶們更多優厚的待遇,慢慢消除這些成見,可軍戶們這麼多,朝廷能給予的,給的越多,恰恰加重了百姓們的負擔。給不可,不給亦不可,這是兩難的境地。”
朱厚照隨即又道:“難道諸卿們,一點辦法都沒有嗎?來,都坐下,集思廣益,總要想一些辦法才好。”
朱厚照本就愛騎射,他想要做的,乃是漢武帝,因而對于現狀,他是最不滿的那個,當初漢武帝時,多少人投筆從戎,為朝廷四處出塞,更不知多少良家子,能以從戎為榮。
可到了大明,這樣的成見,莫說他做漢武,別不成,最終成了隋煬帝。
劉健等人面上帶著苦笑,卻也無奈,那就……議吧!
…………
一封自山東臨淄府的奏疏,率先送到了兵部。
這是山東整飭兵備道送來的奏報。
奏報送到,卻令收到了奏報的堂官心里產生了狐疑。
山東整飭兵備道的?
封面上寫的乃是‘報臨淄募兵事’的字樣。
這臨淄府,這麼快就有消息了?
可按理來說,旨意才幾天的時間,這短短的幾天之內,等送到了臨淄,那已過去了一天時間,能給募兵的時間,最多也就兩天,甚至還不到。
這兩天時間,募個鬼的兵?
沒有十天半個月,按理來說,也不會有消息的。
畢竟……官府先要張榜告知,此后,差役們要下鄉去拉丁,一來二去……最是花費時間的,若是地方上有阻力,少不得還要鬧出許多事來,怎麼可能三四天時間就有眉目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