只是……臣真是悔不當初,自以為那朱成,畢竟是乃我奧斯曼副使,又蒙陛下厚恩,定是對陛下忠心耿耿,可哪里想到……”
“哼!”蘇萊曼臉色越加鐵青,他猛地拍案而起:“好一番漂亮的說辭,你是想要脫罪嗎?以為將一切都栽在朱成的身上,便可令朕免了你的死罪?”
“臣不敢,臣早已做好了萬死的準備。”李政深吸了一口氣,接著道:“就算是朱成乃是大明的細作,事到如今,臣的死罪也是難逃了,只是臨死之前,希望陛下需小心提防而已。臣……臣自知死亡且在眼前,所謂鳥之將死,其鳴也哀;人之將死其言也善。陛下對臣,有厚恩,臣只希望,陛下戒之,慎之。”
蘇萊曼站了起來,他定定的看著李政,良久,他才背著手轉過身去,一副毫不留情的模樣:“即如此,那麼……來人……”
“臣還有一言。”李政露出了慷慨赴死之色。
皇帝身邊的閹人們,個個冷冷的看著李政,在他們的眼中,就仿佛李政已經是一個死人。
而其他的儒生,則一直都默不作聲,似乎他們心里也在權衡著什麼。
那些禁衛軍的武官們,按刀而立,面露猙獰。
蘇萊曼背著身,雙肩微微一聳,聲音冰冷刀:“說。”
“陛下還需小心地方上的卡夏。”李政道:“臣這一路而來,途徑了許多的領地,大明的消息,早已傳到了他們的耳朵里,臣聽說,許多的卡夏,聞之欣喜,這士民之間,也流傳著許多對陛下不利的消息,他們都說……都說……”
他的話,到了這里,嘎然而止。
而蘇萊曼皇帝猛地轉身,死死的盯著李政,臉上帶著羞憤:“他們說什麼?”
“臣……不敢說!”李政露出惶恐狀!
蘇萊曼臉上掠過了殺機。
固然李政不敢說。
可是蘇萊曼卻已可以想象,那些曾被自己打壓的卡夏舊貴族們,在此刻,是何等的暗喜。
是啊,李政的錯誤,不正是因為皇帝重用儒生取代卡夏的后果嗎?
這群儒生,并沒有給帝國帶來任何的好處。
恰恰相反,這一次……卻是犯下了極大的錯誤。
這無疑證明了皇帝是錯誤的。
這個巨大的錯誤,更會給整個奧斯曼帶來巨大的災難。
蘇萊曼瞇著眼,他的眼眸里,掠過一絲陰冷。
若說……方才他不過是憤怒。
那麼現在,他整個人卻變得意味深長起來。
他居然十分平靜的坐下,看了李政一眼,而后輕描淡寫道:“這是商隊傳出的消息嗎?”
李政立即道:“臣……臣不知,不過想來,是商隊帶去的。”
“朕看……不止,區區商賈,何以能制造如此大的聲勢。”平靜的蘇萊曼皇帝,手指抵著案牘,輕輕的敲了敲,隨即道:“是有心人……故意而為之吧,你還聽到了什麼?”
“沒有什麼特別的。”李政道:“不過……倒是聽說,許多人甚是懷念大行皇帝。”
蘇萊曼在這一刻,臉色更是驟變。
大行皇帝,自然是蘇萊曼的父皇,大行皇帝自然已經故去,按理來說,蘇萊曼乃是大行皇帝無可爭議的繼承人,在天下人眼里,父子二人,本該是一體的,可現在……有人突然懷念大行皇帝,卻似乎……別有意味啊!
蘇萊曼淡淡笑起來:“有趣,甚是有趣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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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七百一十七章:喜上加喜
蘇萊曼四顧左右,顯得若有所思。
自登基以來,他一直表現得過于強硬。
正因為強硬,自然而然就免不了遭到了舊貴們的不滿。
這些舊貴,即被新上位的儒生不斷打擊,同時又被禁衛軍鎮壓,哪怕是不滿,也是可控的。
可這一次,巨大的挫敗,蘇萊曼哪怕不必聽從李政之言,此時經過了提醒,想來也已明白了。
自己的權威,在這一刻,已經遭受了動搖。
而這……對于蘇萊曼而言,卻是致命的打擊。
奧斯曼的體系之中,依舊還帶著當初奧斯曼人部落的原始殘留,即強者為王。
蘇萊曼闔目,良久,他看了一眼左右的儒生,淡淡的道:“不知諸卿如何看待?”
眾儒生都低著頭,個個抿口不言,殿中陷入了可怕的沉默。
而這沉默……卻讓蘇萊曼皇帝頓時意識到了什麼。
他道:“怎麼,不說話了嗎?”
“陛下。”終于有人自是忍不住似的,痛心疾首的道:“臣等追隨陛下,不曾有過異心,自來了奧斯曼,便與陛下休戚與共,此時此刻,正是非常之時,一旦有賊子操控朝政,那麼……我等必定死無葬身之地。諸卡夏之中,多是陛下的同族,此陛下家事也,臣等豈敢妄言,自是陛下乾坤獨斷。”
蘇萊曼沉默了良久,才道:“這一次……雖是事敗,卻和李卿家沒有太大的關系,李卿的計劃,可謂是完美無缺,只可惜國使館中有人勾結方繼藩,以至事泄。那朱成賣主求榮,朕深恨之,縱碎尸萬段,誅滅其闔族,亦難解心頭之恨,下旨,速召朱成,押解回京,明正典刑,殺!”
說到了殺字的時候,蘇萊曼咬牙切齒,臉色冷冽。
隨即,蘇萊曼又道:“李政此番,雖是顧慮周全,可畢竟也有失察之責,難辭其咎,罰俸三年,以儆效尤。”
李政于是痛哭流涕的感激道:“臣本該萬死之罪,陛下竟寬厚如此,實是無地自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