劉文善的運氣不錯,他的茶缸是紫檀的,從前一直泡茶,這泡的久了,哪怕是倒入白開水,依舊還能感受到一股茶香。
于是乎,師兄弟幾個,總在來了茶癮時,輪流拿他的茶缸喝茶。
而劉文善脾氣好,也只能做到不吭聲。
“要入冬了,今日城中,竟有百姓割下樹皮,借此來充饑,咱們的糧食,只怕也要告罄,也不知……英國的商人,是否會如約帶著糧食來,哎……再這樣下去,真的擔心度不過這個冬天。”唐寅幽幽的道,顯得很擔憂。
來了北方省,方才知道這里的環境十分險惡,現在顯然已經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了!
劉文善本是打算出使法國的,可法國人打定了主意,坐山觀虎斗,毫不動搖。
“又是一年了啊,馬上要過年了。”突然,戚景通發出了感慨。
要過年了……
只是,這短短的幾個字,猛地,好像觸動了所有人的心事,居然……
幾個默坐于此的人,突然……眼眶里竟是濕潤起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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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千七百三十三章:你會救誰?
年年歲歲,歲歲年年。
在這北方省,度過了一個又一個春秋。
這里的鏖戰,甚至沒有絲毫的慷慨激昂,也沒有所謂浴血奮戰。
有的……只是一次次令人窒息的壓迫。
每一個決策,都決定了無數的生命,每一天,戰況都在變化!不斷變化的戰況,需要立即做出反應,任何的遲鈍,都可能讓前方的將士帶來滅頂之災。
明軍和荷蘭的步兵團們一開始是彼此分明的,可打到了后來,開始成建制的在一起作戰,再到后來,建制一個個的出現了缺額,索性……直接混編。
起初的交流,只是手舞足蹈,彼此用一切辦法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圖。
此后,大家開始簡單的發出一些音節。
再到后來,便能夠流暢交流了。
這里的每一寸土地,都經歷了戰火的洗禮,每一個人,似乎都變成了戰士。
人們忍受著饑餓,不知明日睜開眼時,會發生什麼,是新的戰斗,亦或者……是迎接死亡。
唐寅,江臣,劉文善和戚景通也是一樣。
他們一樣饑腸轆轆,若是他們不餓著,就難以服眾。
劉文善負責后勤。
相比于他宏大的國富論,在這里,他卻需要精打細算每一粒的糧食,如何公平的將糧食發到每一個人的手里,讓任何人都沒有怨言。
戚景通需帶著艦船,突破封鎖,每一次,都在鬼門關走一遭。
江臣負責前線的布置,協調諸軍和軍民之間的關系,這足以讓人操碎心了。
唐寅主管文書,可同時,也是坐鎮的總指揮。
每一日,都是艱難的日子。
這樣窒息的日子,甚至令他們心生麻木。
于是……說到了過年,他們不吭聲,只是低頭默默的喝著白開水。
突然的,戚景通咧嘴道:“咱們在此奮戰,恩師在京里平安即可。我是個粗人,哪怕后來讀了書,可知道的道理,也遠不及諸位師兄。說起來,我這樣的大老粗,是沒有資格和諸位師兄一起入恩師門墻的,可是恩師不棄,居然收我入門,這是何等大的功德啊。我的命不值錢,即便死在這里,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事,只要北方省在,只要咱們大明還在此,豁出去也值了。若是不幸死啦,那也挺好,我一輩子沒有什麼建樹,至少這馬革裹尸,消息報回了朝廷,大家準會說,恩師門下固然也有良莠不齊的不肖門生,可至少,有種。”
眾人聽了戚景通的話,笑了。
當然……只是苦中作樂而已。
倒是江臣突然眼淚模糊,哭了:“戚師弟雖是拜入門墻,在恩師身邊學習的機會卻少。可我……說來真是慚愧,和諸師兄弟們都在恩師身邊,卻在他身上,只學到了皮毛,師兄弟們個個的建功立業,唯有我卻是一事無成,科舉不能名列一甲,只中了一個二甲進士,給恩師丟人現眼,做官也不過是個翰林學士,不值一提,細細思來,真是無顏見恩師,這些日子,我都已想好了,倘若這西班牙人當真到了破城之日,師兄弟們自是想辦法和船隊突圍,我就罷了,我與北方省共存亡,至少將來若是有人提起,不至沒令我辱沒門楣。”
似乎提到了恩師,總讓所有人心里又多了一重陰霾。
唐寅不禁感慨:“恩師平日,最心疼的就是我啊,許多年不見,他一定是思念我思念得很。”
劉文善向唐寅投去了一個怪異的目光。
隨即……呵呵一笑。
只是這笑容,有些勉強。
“只是這些日子,西班牙人調走了不少的軍馬,說來,實是奇怪,聽說……他們在與奧斯曼人有戰事。或許這是一次轉機呢。”劉文善轉移開話題,氣定神閑的道:“諸位師弟,不妨調動第三步兵團,攻擊一下對岸的薩克森營,試一試對方的深淺。”
每一次的戰斗,都關乎著許多人的生死,于是眾人板起臉,又回歸了正題。
無論是懷念恩師也好,還是懷念故鄉,這樣的念頭,絕不可過多流露。
因為……他們就是大明在歐洲的釘子,他們要死死的釘在此,寸步不離,要如一根刺,卡在西班牙人的喉頭,如此,才可破壞整個西班牙對全天下的攻勢,分擔其他方面的壓力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