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這個年紀,一天一個個頭,那件道童衣裳已經明顯的短了不夠穿了。
迎著清晨的冷風,楊小孩縮著脖子向著白家伙房走去。
住在牛心村比外面風餐露宿好多了,伙房對面的院子里就有口井,洗衣服洗碗洗漱什麼的都方便得很,完全不用一大早的就去打水。
水燒了起來,泡了一晚上的米放起來,楊小孩熟練地開始熬粥。
米粥這種東西雖然簡單,但是也看怎麼做,如果能細細的熬慢慢地熬,把米油都熬出來,那喝起來也別有一番滋味。
咸菜罐子被打開,楊小孩拿起筷子,把夾起咸菜放在砧板上開始切條切段。
全身心進入狀態的楊小孩被一陣腳步聲打斷了,他一抬頭就看到那個胖臉女人。“小老鄉,今天也起這麼早啊。”
她懷里抱著一件新衣裳,男人的衣裳。
“把昨天晚上的剩豆腐端出去,下粥吃。”說到這,楊小孩心中不由得有些感嘆,現在日子好過了,居然都能有剩菜了。
“哎。”被命令了,那女人也不惱,乖乖照做了。
當粥熬好菜切好。其他人也陸陸續續地來到大堂吃飯了。
李火旺已經走了很長時間了,大伙都已經逐漸適應了。
可每個人的心中空落落了,仿佛丟失了主心骨,沒有人下令,一時間不知道該干什麼了。
至于他之前說的傷人的話,壓根沒人會耿耿于懷。
都是生死中闖出來的,心里可瓷實了,別說被李火旺罵廢物了,就是站在那對著他們罵上一天一夜,也就笑笑過去了。
可是至少不是瞎子,他們都看的到,李火旺走了,這里誰最傷心。
白靈淼自從李火旺走后,就再也沒有笑過,而且再也不是那種平易近人的感覺了。仿佛變成了一塊拒人與千里之外的冰。
春小滿輕嘆了一口氣,用筷子夾起一塊咸菜,放進一旁白靈淼的碗中。
這段時間都是陪著她睡的,就怕自己的好朋友想不開。
白靈淼夾起咸菜放嘴里,咬成一小節一小節地咀嚼起來。
“那個白姑娘啊。”
呂狀元的話讓白靈淼抬頭看了過去,長長的白睫毛眨了眨,平靜地問道:“呂班主,可有事?”
“您看啊,這也歇了這麼長時間,我覺得呂家班可以出去趕場子了,這秋收都過了,農家人沒啥事干,都在家準備貓冬呢,也都有閑工夫看戲。”
“好,不過今天就是月夕,不如等過了節再走,呂班主,您看如何?”
呂班主有些尷尬地點了點頭,“也行也行。”
他其實就想著這個中秋帶著全家出去過,免得在這村子里過得不自在,不過既然對方都這麼說,那只能作罷了。
都這麼長時間,他早就打聽得清清楚楚,這閨女死全家了,這個中秋節肯定不是那麼好過的。
“我會做月餅!”楊小孩自告奮勇地說到。
“當年那癩子頭,每次過中秋節,都要我們做月餅。我是道童里面做得最快最好的!”
看到春小滿對著自己使眼色,楊小孩一愣,連忙坐下來埋頭吃著早飯。
早飯過后,楊小孩就翻出月餅模子來。得虧整個白家村要什麼要什麼,要不然還真不好弄。
狗娃假惺惺地從伙房門口探出半個腦袋來,“小孩,要我幫忙不?”
“不用,我一個人能行。”
“好嘞,那晚上我就等著吃了,我帶高智堅去搭瓦窯子去了!”
忙活了一個白天,當夜晚降臨,明亮的月亮高高掛起。
從貨郎那買來的糕點果子,還有那一塊塊月餅摞起來端上了桌子。
賞月當然要喝酒,一壇地窖里的酒也被抬了出來。
坐在主位的白靈淼向著其他人端起手中的酒杯,“月圓人圓事事團圓。人順心順事事都順。我祝各位全家幸福、和氣滿堂!”
其他人你望望我,我望望你的,最終三三兩兩地舉起酒杯,有些尷尬含含糊糊地回應著一些意義不明的話來。
一杯酒下肚,白靈淼的眼睛有些紅了,“來,大家別光喝酒啊,吃月餅,楊師弟的月餅做得真好看,肯定很好吃。”
說罷,她拿起一塊月餅來,輕輕地啃了一小口。
看到每個人都小心翼翼的樣子,白靈淼吸了吸鼻子笑了起來。
“你瞧我這腦子,過月夕的日子,祠堂的貢品都沒換,你們吃你們的,我換完一會兒就來。”
說罷,她端起一疊月餅,向著白家祠堂走去。
白靈淼一走,所有人這才松了一口氣,很是難受的狗娃用手拉了拉衣領子,“哎,這中秋過的。”
“你們先吃,我去看看她。”春小滿說罷站起來就要跟過去。
高智堅卻一把拉住了她的手,微微地搖了搖頭。“讓.....讓……讓她....一個人待.....待.....待會!”
“大家吃月餅了。楊師弟做的這月餅不錯呢,”白靈淼雙手捧著月餅,放在祠堂那密密麻麻的靈牌面前。
這些靈牌都是新的,全白家村的靈牌,不管男女老少都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這里。
黑底白字的靈牌黑壓壓的連成一片壓迫感巨大的黑墻,居高臨下地看著面前這位白家的唯一血脈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