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寧宴,你可得請客喝酒。”
在這個時代,稱呼友人,用字不用名。自我介紹時,用名不用字。
“對,大難不死必有后福,得請客。”
“我聽說臨水街那家勾欄,新買了一批清倌人,寧宴,今晚與咱們一起去?”
請客喝酒倒是可以,睡女人還要我請,過分了....許七安剛想推脫說沒錢,忽然腳下踩到了硬疙瘩,低頭一看,竟是一粒碎銀。
還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后福?他立刻踩住,不動聲色,假裝看四處的風景。
等眾人走前幾步,許七安快速低頭撿起,面不改色的收入錢囊。
走過長廊,在西側的偏廳坐了幾分鐘后,李典史臉色陰沉的進來了,望向王捕頭:“老王,縣令老爺讓我們去一趟內堂。”
王捕頭臉色一苦,悶不吭聲的出去了。
許七安目送王捕頭的背影消失,問道:“怎麼回事,頭兒的臉色不太好看。”
“你蹲大獄這幾天,康平街出了一起命案,死的是一個頗有錢勢的商賈,縣令老爺大發雷霆,每天都要逮著王捕頭痛罵。”
“只是死了個商賈,縣令老爺沒必要大發雷霆吧。”許七安嗑著瓜子。
自古人命皆是大案,但身為京城附郭縣的縣令,從五品,不至于這般。
“呵,那商賈和給事中的某位大人沾親帶故的關系,想來是那邊給了壓力。”那衙役說:“而且,今年是庚子年啊。”
“庚子年?”許七安沒反應過來。
“京察!”衙役點明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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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十一章 摸魚
京察,大奉京官考核制度,三年一查,以‘四格’、‘八法’為升降標準。
不合格的官員,降級,甚至削職為民。
事關前程,這就好理解了。對方又有個給事中的遠方親戚,回頭一彈劾,涼涼。
長樂縣積壓命案,這是可以成為政敵攻訐理由的。
“怎麼死的。”許七安漫不經心的問。
“下鄉收租,半夜回來,正好在自家內院遇到梁上君子,給人咔擦了。”一名同僚嘖嘖道。
“有人證?”許七安道。
“妻子聽聞動靜,出門查看時,人已經死在院中。不過我們在外墻發現了腳印。”
“有沒有可能是仇人偽裝成竊賊行兇。”許七安給自己倒了杯茶,從同僚那里拿了幾粒蜜餞丟進杯里。
他的語氣,就像當初在警局時與同事討論命案。
“問過妻兒、仆人,街坊鄰居也問了,死者近日沒有與人結仇。”
“巡夜的士卒問了嗎?”
“御刀衛說當晚附近沒有可疑人物出沒。”
京城有三道城墻,宮城、內城、外城。
外城雖有巡夜士卒,但沒有宵禁,城門十二時辰徹夜不關,商賈只要提前做好報備,拿著憑書,便可自由出入城門。
這條制度極大提高了京城的商業貿易,促進了經濟發展。
許七安點點頭:“這麼說來,如果是竊賊的話,應該是對康平街那一塊了如指掌的熟人。”
“何以見得?”眾衙役一愣。
“賊人能在夜里出入宅子,又不被巡邏的士卒發現,說明是踩過點的,對御刀衛的巡邏規律了然于胸。”許七安一邊分析,一邊本能的往兜里摸煙。
悵然的摸空了。
不由想起當初在警局任職的時候,那會兒大家也是三三兩兩的坐在一起,抽著煙,討論案情。
他也因此近墨者黑,染上煙癮。
幾位同僚吃了一驚,審視著許七安:
“甚是有理。”
“我們怎麼沒想到這一茬。”
“寧宴,進了一次大獄,人都變機靈了。”
這年頭沒有系統的教學課程,捕快辦案全憑經驗,業績最好的就能當捕頭。
“你們沒想到,但王捕頭肯定想到了,城西那邊去問過了嗎?”許七安低調不炫耀。
同僚回復:“問了兩天,沒鎖定疑犯。”
城西是貧民窟,盡是些偷雞摸狗之輩,魚龍混雜,一般出了治安問題,衙役們帶上白役,跑那邊,一抓一個準。
“丟了多少銀子?”許七安下意識的在腦海里展開推理,問道。
一位同僚看了許七安一眼,覺得他的語氣有點縣令老爺的味道了,便回答道:“沒丟,死者剛收租回來,收上來的都是碎銀;銅錢以及米糧,賊人殺人后怎麼可能帶著大箱的銀錢逃走?”
不對!
許七安瞇了瞇眼,如果我是賊人,且踩過點的,那我肯定會選擇隔天來偷,而不是今天。
他沒把這個疑惑說出來,嗑著瓜子,繼續聽同僚侃大山。
“可惜了那麼嬌美的婦人,年紀輕輕就要守活寡。那身段,那胸脯,嘖嘖,勾欄里都找不到這麼出色的女人。就算一兩銀子睡一晚,我也愿意啊。”
“也不年輕了,只是與那姓張的差了二十歲,似乎三十出頭。這種年紀的女人,最守不住寡。”
聽到這里,許七安感慨道:“三十歲的婦人好啊,更懂床榻風情,滋味無限。”
一番老成之言,卻沒有得到同僚們的認可,眾人看著他,哄笑打趣:“你一個連勾欄都不去的童子雞,知道個屁!”
要走武道一途,不突破練氣境,就不能破身,元陽一泄,便難開天門了。
所以許七安身懷定海神針十九載,尚未降服過女妖精。
.....
縣令老爺居住的后堂。
皮膚黝黑,宛如田埂老農的王捕頭低著腦袋,無精打采的聽著縣令老爺的呵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