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但說無妨。”
許七安將自己的來意告訴兩位老師,隱瞞了自己要報復戶部侍郎的想法,只說稅銀案幕后主使極有可能是周侍郎,而對方如果挨過京察,必定報復許府。
“這....”李慕白看了眼同樣面露難色的張慎,無奈道:“書院禁止外人留宿,這是規矩。”
讀書人最講規矩。
許七安剛要求,便聽許新年說:“長公主不也時時住在書院。”
張慎搖搖頭:“長公主何等身份。”
許新年點點頭:“書院禁止外人留宿,除非皇親國戚。”
嘿!這愣頭青還是一如既往的不會說話。
在場三位大儒氣笑了。
許七安差點笑出聲,二郎的毒舌還是那麼犀利。
李慕白搖了搖頭,“謹言兄,你這學生,我倒有點期待他將來踏入立命境。”
那可太恐怖了.....張慎嘴角一抽。
唯有陳泰笑吟吟的審視許七安,這時候,插嘴說道:“你是許寧宴?”
“正是學生。”穿著儒衫假裝自己真的是讀書人的許七安作揖。
“聽說頗有詩才,不如這樣,如果你能現場作出一首讓我們三人都滿意的詩,老夫就做主,讓許府女眷暫住書院,并保她們周全。”
準許許家女眷留住學院不是重點,重點是他的最后一句,保她們周全。
這才是許七安兄弟倆來此的目的。
許新年臉色微喜,扭頭看向堂兄:“大哥....”
他既欣喜又忐忑,作詩不難,每個讀書人都能作出工整的詩詞,難的是讓三位大儒滿意。
這很難嗎?
這太難了。
寫詩?你們這是逼我白嫖你們?許七安沒有立刻答應,而是斟酌著說:
“率性作詩,還是固定題材。”
三位大儒彼此交換眼神,張慎道:“勸學!”
果然不可能率性作詩,否則,我分分鐘再拿出一首千古絕唱....許七安心里嘆息一聲。
同時松了口氣,因為這題沒有超綱,他那點文學底蘊還能應付。
勸學二字,最先讓許七安想到的是高中讀的《勸學》,但既然是詩,那這篇古文就不適用了。
書中自有黃金屋,書中自有顏如玉!
許七安腦海里,緊接著浮現這句淵源流傳的勸說詩。
在勸學相關的領域里,論知名度,能與它相提并論的不多。
他剛想決定用這首詩白嫖三位大儒,忽然想到了云鹿書院兩百年來的處境。
“這首詩沒記錯的話好像是宋朝皇帝寫的?里頭摻雜著功名利誘的味道,而云鹿書院畢業的學子向來仕途艱難。”
“辭舊考中舉人時就感慨過,不知道將來會被外放到那個窮鄉僻壤....”
“我抄這首詩,不是戳云鹿書院的心窩子嘛,適得其反....”
見他久久沉默,許新年眉頭愈發緊皺,三位大儒里,張慎和李慕白一直期待著,陳泰則笑瞇瞇的喝茶。
許七安收回思緒,拱手道:“學生獻丑了,辭舊,替我磨墨。”
許新年找到筆墨紙硯,擺在桌案上,親手替堂哥磨墨,一手持筆,一手挽袖,筆尖在墨汁里蘸了蘸,扭頭示意堂哥接筆。
我那一手稀爛的書法就不丟人了....不,我根本不會書法.....許七安心里吐槽,表面擺出讀書人指點江山激昂文字的姿態,說道:
“辭舊為我代筆。”
許新年點點頭,在案前正襟危坐。
“三更燈火五更雞。”
“正是男兒讀書時。”
“黑發不知勤學早。”
“白首方悔讀書遲!”
許新年寫完,放下筆,凝視著宣紙上字跡清俊的七言,雙眼燦燦生輝,臉色略顯激動。
屋內短暫寂靜,許新年體會著這首詩的余韻,三位大儒疾步走到岸邊,沉默的盯著宣紙。
無聲的盯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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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三十九章 那許平志不當人子
“好詩啊,寧宴果然有絕世詩才。”李慕白“啪”的一聲,用力擊掌。
他神色異常興奮,既有讀書人看到一首好詩時的驚喜,又有學院學子看到此詩后會作何反應的期待。
張慎沒有點評,看著許七安的目光,愈發的欣賞和自得,好像對方真的是他一手帶出來的學生。
“文字樸素,卻意味深長。三更燈火五更雞,正是男兒讀書時....謹言兄,還記得我們年輕時在學院求學的日子嗎?”
陳泰品味著這首勸學詩,只覺得入木三分,回味悠長。
張慎愣了愣,回憶起了前半年求學的景象,悵然道:
“說的不就是我們那時嗎,我年少時家貧,每天只能吃兩個饅頭。時常半夜里餓的饑腸轆轆,強撐著挑燈苦讀。”
李慕白幽幽道:“這就是你三天兩頭偷我雞卵的理由?”
張慎不悅道:“讀書人的事,怎麼能叫偷。那是借,我后來不是還你了嗎。”
李慕白吹胡子瞪眼:“貧苦時一枚雞卵,不啻于如今千金萬兩。”
陳泰“咳嗽”一聲,打斷兩位好友的爭吵,望向許新年:“辭舊,春闈之后,不管名次如何,你都有出仕的資格,有考慮過將來嗎?”
忽然切入正題,讓眾人有些不適,張慎和李慕白紛紛閉嘴,下意識的為許辭舊謀劃。
陳泰看了兩個欲言又止的大儒,不給他們說話的機會:“通常來說,先留京后外放,是官場升遷正途。我雖不為官,但在大奉官場有幾分臉面,倒是可以為你謀劃留京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