說到這里,茶室安靜下來,三位大儒誰都沒有開口說話。
一股酸味在空氣中發酵、彌漫。
張慎沉思許久,道:“我覺得,應該立刻通知院長,將這位秀才招入書院。這樣的人才,絕對不能埋沒了。”
陳泰與李慕白欣然同意:“有理。”
......
這趟來接嬸嬸和妹妹們,作為學生的許辭舊和許寧宴,首先去拜訪了老師。
三位大儒恰好講課結束,知道“看重”的學生拜訪,索性就聚在堂舍里喝茶。
張慎首先瞄了眼氣質有所變化的弟子,滿意道:“辭舊,看來抄寫圣人語錄對你裨益甚深啊。”
許辭舊一陣汗顏,點點頭。
李慕白詫異道:“抄寫圣人語錄,有助于踏入修身境?老夫怎麼沒有發現。”
許二郎張了張嘴,最后選擇沉默。
他確實觸摸到修身境的門檻,但那是在見到大哥寫在石碑上的四句。
這是一個潛移默化的過程。
不過這事兒不好當眾說出來,哪怕大家對那四句話的出處心知肚明。
閑聊幾句后,陳泰掃了眼李慕白和張慎,笑呵呵的說:“你二人住在京城,可知最近京城出了首絕世佳作。.....疏影橫斜水清淺,暗香浮動月黃昏。絕妙,絕妙啊。
“寧宴,雖有詩才,但也不要自傲,須知天下讀書人藏龍臥虎啊。”
這老匹夫就是嫉妒我們收了個好學生....但這等老成之言,也無法反駁。張慎只好說:“此詩的確驚才絕艷,寧宴不需與它較真,詠梅千古絕唱,較真也沒用。”
李慕白點點頭:“雖說現在的讀書人缺了些靈氣,但終歸是有個例的,那個楊凌未必還能再作出第二首。
而以寧宴的詩,將來有第三首,第四首也是極有可能的。”
許新年看了堂哥一眼,道:“這首詩也是我大哥作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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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 打更人上門
“噗...”聽到這話,正在飲茶的陳泰直接噴了出來。
李慕白和張慎齊齊僵住,霍然轉頭,瞪著許七安。
“作詩之人不是楊凌?”
小老弟是皮癢了吧,賣我賣的如此干脆利索....許七安硬著頭皮:“是我的化名。”
“當真?”
“當真!”
兩人還是不信,問道:“你去教坊司做什麼。”
許七安端正坐姿,道:“少年慕艾。”
屋子里忽然陷入寂靜,三位大儒感覺胸口堵著淤血,想吐又吐不出來。
幾秒后,張慎起身,指了指許七安的鼻子,“你,你....”
他在屋子里團團亂轉,焦躁的不行:“千古絕唱,你用在一個風塵女子身上,她配嗎?她配嗎?”
是是是,用在你身上就好了...許七安心里腹誹,表面做出聆聽老師訓誡的姿態。
李慕白同樣情緒激動,“詠梅便詠梅,《影梅小閣贈浮香》,簡直低俗,俗不可耐。生生糟蹋了一首好詩。”
如果能改成《云鹿書院贈慕白先生》您應該就能笑出豬叫聲了吧...許七安心里吐槽。
兩句詩成萬古名....用在一個風塵女子身上,確實浪費。但事情不能單看表面,若沒有這首詩博取浮香花魁的青睞,他怎麼套出有用的信息?
怎麼陷害周立?
不陷害周立,萬一周侍郎挺過來了呢,萬一政敵沒有斗倒他呢?
迎接許家的會是什麼結局。
詩詞本來就是抄的,不心疼。再說,不能解決眼下的麻煩,肚子里的存貨再多有何用?
再好的詩詞,能兌換成切實的利益,它才是有用的。
陳泰心底嘆息一聲,對于楊凌是許七安的化名,最初是驚訝不信,可仔細一想,又覺得合理。
這等詩才,怎麼可能說出現就出現。
“李慕白和張慎能收他做弟子,我也可以....既然有兩個老師,那為什麼不能有三個....”陳大儒暗暗決定,以后找機會將這位詩才收入座下。
經歷了一番語言轟炸,許七安乖乖的認錯,并許諾將來有好詩好詞,一定先讓兩位老師修改潤色。
李慕白和張慎才勉強消氣。
兩位大儒除了與傳世名詩擦肩而過的悔恨外,是真的覺得許七安把這首詩用在一個教坊司花魁身上,浪費了。
暴殄天物。
許新年還算有些良心,適時出來打圓場,轉移話題:“幼妹在書院啟蒙多日,不知可有成效?”
三位大儒相視一眼,陳泰忍不住笑出聲了:“你那妹妹,當真是心志堅定,堅不可摧。”
張慎無奈道:“一旬之間,教她的先生換了四個。”
李慕白補充:“都發誓這輩子不為稚童啟蒙。”
許辭舊許寧宴:“.....”
......
小院,一家人久別重逢。
嬸嬸歡喜的迎接丈夫和寶貝兒子,二叔也歡喜的擁著幼女和妻子。
許鈴音看見父親,悲從中來,抱著他的腿就是一陣嗷嗷嗷。
許二叔一陣憐惜,覺得女兒在書院啟蒙,受苦了,書院的先生一定非常嚴厲。
穿著靛青色羅衣的許玲月站在一側,少女消瘦的瓜子臉帶著淺笑,看著這一幕。
她年紀大,不能像小豆丁一樣無所顧忌的投到父親懷抱,又不是長子,沒有大哥那樣受父母喜愛。
夾在中間的孩子,向來是比較尷尬的。
“一旬沒見,妹妹清減了許多。”許七安走過去,牽起妹妹的柔荑,仔細審視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