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香目視前方,微微搖頭,聲音有些凄楚:“你不懂,我曾經求過他,能否替我贖身,他拒絕了。”
丫鬟沉默了一下,替許七安解釋:“許是沒銀子吧,娘子的賣身契,少說得三四千兩銀子,現在恐怕得翻倍。”
浮香收回目光,望著地面:“這些年我也存了不少銀子,其實可以的....”
她苦笑一聲,表情哀婉:“我在他心里,其實和你們沒有區別。之前我不愿相信,自欺欺人,可昨晚的事兒,讓我看清了自己。”
不過是一場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的癡心妄想。
走著走著,不知不覺來到青池院外,一陣嘈雜的聲音吸引了她的注意。
兩名穿著打更人差服的銅鑼,鎖著明硯娘子往外走,老鴇亦步亦趨的跟在后邊,表情惶恐,一個勁兒的解釋:
“幾位差爺,這一定是誤會,一定是誤會啊。”
明硯花魁一臉惶恐:“媽媽,我冤枉,我冤枉啊....”
這兩個銅鑼她認識,正是時常陪著許公子來影梅小閣打茶圍的那兩位。似乎一個姓宋,一個姓....那位過于沉默寡言,她不記得了。
發生了什麼?明硯昨晚還好好的,對了,許公子昨夜為何突然返回她的影梅小閣....難道是明硯昨晚得罪了許公子?今日便被辦了?
她立刻否定了這個想法,盡管對這個男人心灰意冷,但她相信許七安不是這種人。
浮香皺著眉頭,迎上了打更人,盈盈施禮:“幾位大人,明硯娘子她犯了何罪?”
宋廷風停下腳步,笑瞇瞇道:“明硯娘子暗中與妖族勾結,提供庇護容納之所。昨夜許大人暗中調查,揪出了偽裝成她貼身丫鬟的妖女。
妖女已經伏法,現在要帶她前去問話。”
老鴇捶胸頓足:“你這是冤枉,明硯一個弱女子,怎麼可能勾結妖族。你們知道我培養她花費了多少心血和銀子嘛!我要去禮部告狀,我要去請禮部的大人們做主。”
朱廣孝沉聲道:“我現在懷疑你也是妖族同黨。”
老鴇徒然失聲,求生欲很強的后退了幾步。
宋廷風瞇著眼,朝浮香點了點頭,帶人離開。
浮香愣愣的望著他們離開的背影,由此展開聯想....明硯勾結妖族?許公子昨日暗中調查?
他昨夜選擇留宿青池院,并不是喜新厭舊,而是有公務在身,但我卻胡攪蠻纏的鬧脾氣。
他昨夜拖著疲憊的身子回來,我是看到的,我當時以為他是與明硯....我錯怪他了,今早還給他擺臉色宣泄心里的怨氣....可他為什麼不解釋?是,他不能解釋,因為這是衙門的公務,案情需要保密。
而就算這樣,明知道被誤會,冤枉,他有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厭煩,默默承受....
浮香突然提起裙子,飛奔著玩影梅小閣跑。
“娘子,你去哪兒,你慢點....”丫鬟吃了一驚。
一路飛奔回影梅小閣,推門進了臥室,浮香喊道:“許郎...”
房間里空蕩蕩的,人已經走了。這一剎那,她忽然感覺自己失去了什麼寶貴的東西,心里空了一塊。
“娘子,娘子...”丫鬟追了上來,看見自家娘子失魂落魄的背靠著門。
“我有些累了,扶我一下。”浮香輕聲說。
丫鬟把她扶到床上,看了她一眼,心里嘆息一聲。不敢打擾,轉頭收拾屋子。
她看到屏風邊的桌案上擺著筆墨紙硯,輕“咦”了一聲,走到案邊,道:
“娘子,這里有首詩....可能是許公子留下的。”
浮香一下子活了過來,赤著腳飛奔到案邊,像是搶寶貝似的從丫鬟手里搶過來,定睛一看:
“美人卷珠簾
深坐顰蛾眉
但見淚痕濕
不知心恨誰。”
“許郎,許郎.....”她先是笑,笑著笑著,淚珠啪嗒啪嗒掉落,萎頓在地上,把紙捧在心口,一邊哭一邊笑,梨花帶雨。
“我要去找他。”浮香擦著眼淚,起身,小跑著奔向門口。
丫鬟大驚失色,抱住娘子的柔軟腰肢:“別別別,您是花魁,是教坊司最有牌面的花魁,這事兒傳出去,娘子怎麼做人。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名聲就沒了。
“也沒聽哪個花魁跟您這樣沒范兒的。”
浮香大怒:“放開我。”
“不放!”
......
許七安在街邊買了六只大肉包,坐在馬背上啃著,悠哉哉的向衙門行去。
“教坊司的花魁長的都不錯吶....各有千秋,美不勝收,嗯,等桑泊案結束,挨個跟她們交流感情,將來出一本《大奉花魁娘評鑒指南》。
“唯一的問題就是缺錢,我每天只撿三錢銀子,而花魁的身價,睡一晚最少三十兩。
“感謝九年義務教育,詩詞沒有白讀....呵,我真是穿越者之恥,人家當文抄公,都是為了混仕途,我是為了白嫖....
“說起來我也馬上二十歲了,還好嬸嬸不是我娘,不會督促我的婚事,我可以自己做主。采薇是監正的弟子,后臺太硬,娶她就像娶半個公主,不好隨便出去鬼混了...
“不急著成親,再浪幾年,教坊司有二十四位花魁呢。哈哈,我在想屁吃,監正的弟子未必看得上我。”
許白嫖在心里自嘲著,思緒飛揚,又轉到案子上。
明硯是他授意在宋廷風抓的,盡管昨晚確認她是無辜者,但仍舊有事情要詢問,比如那個侍女是何時進入教坊司的,平日里與什麼人來往密切等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