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許鈴音,你站起來!”
講桌上,李先生抓起竹條,桌子敲的砰砰響。
堂下坐了二十多名稚童,東側的角落里,一個扎著童髻的女童很乖巧的站了起來。
她五官稀疏平常,圓圓的臉像一只包子,雙眼明亮有神。
“把三字經背一遍。”李老先生盤坐著,語氣平靜的吩咐道。
“人之初,性本善,性相近......”
背到這里,女童卡殼了。
李老先生習以為常,不動怒,捏著眉心,嘆息道:“為什麼半個月過去了,你還是只會這三句?”
這種蠢小孩不值得動怒。
許鈴音嬌聲道:“我爹說,一招鮮吃遍天。”
一招鮮吃遍天是用在這里的嗎.......李老先生愣了一下,想起這孩子的父親是一位粗鄙的武夫,也就不生氣了。
“每天念書,你念的最大聲,識字都沒問題,為什麼要你背的時候,你就背不出來了?圣人曰,格物致知。你有自我反省過嗎?”
許鈴音困惑道:“先生只教了三句呀。”
滿堂哄笑聲。
李先生心累的擺擺手:“你坐下吧。”
這孩子的家里,只有一個二哥是讀書人,且是云鹿書院學子,真不知道是怎樣的環境、教育,教出兩個差異如此巨大的孩子。
偏頭看了眼水漏,到飯點了,李先生咳嗽一聲:“兩刻鐘的用膳時間,切記食不言。”
說罷,他離開學堂,繞到后院,享用午膳。
孩子們一下子解脫,嘻嘻哈哈的熱鬧起來,紛紛從各自的小布包里取出食物。
許鈴音今天的午餐格外豐盛,水晶餃子、梅花香餅、魚肉丸子,以及幾樣桂月樓的極品糕點。
她的食物是其他孩子兩到三倍的量。
許鈴音很有儀式感的擺好,咽了咽口水,她一整個早上心里都在惦記著布包里的食物。
整個學堂,沒有比許鈴音更豐盛更昂貴的伙食,當然,許鈴音的午餐這麼豐盛是有原因的。
昨日是許大郎吊唁的日子,許府大量購置了頂級食材,準備風光大葬。
誰知道許大郎回來了,招待完許氏族人,還剩下許多好吃的。
“你的食物我要了。”
一個小胖子走到許鈴音書桌邊,趾高氣昂的俯視她。
小胖子是學堂里的孩子王,長的最高最壯,比許鈴音大一歲,今年七歲。
不但最高最壯,而且家世背景也最深厚,父母倒不出奇,但叔公是吏部文選司郎中,正五品。
吏部可是公認的六部之首,文選司更是負責人事任命,在吏部四司中,只有考公司能與文選司媲美。
“不給!”
許鈴音護住食物,兇巴巴的瞪眼。
“你又想挨揍?”小胖子瞪大了眼睛。
許鈴音的手鐲就是他給搶的,小丫頭最初也不給,但被他推到在地,打了兩下,就給強行拿走了。
這個很笨的丫頭不哭也不鬧,好像鐲子沒了就沒了,不是什麼大事。
小胖子回家后,騙娘說鐲子是撿來的,母親就很高興,因為那鐲子在當鋪當了八兩銀子。
后來笨丫頭的娘趕到學堂里來理論,但因為許鈴音沒有指認,所以那個兇巴巴的娘被先生給擋回去了。
于是小胖子就知道搶這個“同窗”的鐲子是沒事的,既又銀子,又不會被大人責罰。
最開始幾天,他一直盯著許鈴音的手腕看,但打那次之后,她就不戴鐲子了。
這個笨丫頭很好欺負,但之前沒有被欺負的價值,這次不同,小胖子一樣就認出那是桂月樓的糕點,他隨去桂月樓吃過,非常好吃。
小胖子想吃她的東西,就一定要吃,學堂里的孩子都怕他,沒人敢違逆。
“走開!”
許鈴音大吼,瞪著眼睛,呲著牙,像一只護食的小獸。
小胖子愣了愣,似乎沒想到這個好欺負的笨丫頭居然突然變硬氣,還敢兇他。
他被激怒了。
“你找死。”
他握著拳頭,咬牙切齒的發力,鉚足了勁朝著許鈴音的腦袋砸了兩下,沉悶的兩下。
許鈴音痛苦的抱住腦袋。
小胖子用力一推,把她推的翻在地,他滿意的把盒子里的糕點搶在懷里,得意洋洋:
“早些識相,就不用吃這麼多苦頭。你家還有沒有這些好吃的,有的話你明天帶過來。”
他雄赳赳氣昂昂的回自己座位去了。
旁邊的孩子們看著這一幕,有些羨慕,想著如果剛才自己也加入的話,現在就有好吃的了。
許鈴音陷入了六年人生里,前所未有的憤怒。
她默默的起身,不說話,低著頭走向李先生的講臺,抓起了堅硬且厚重的竹條。
“她要拿先生的竹條打你。”
小胖子身后,一個孩子用著他的肩膀,給出提醒。
小胖子抬頭看去,看見那個被欺負了也不會吭聲的小姑娘,高高舉起竹條,小小的胸腔里爆發出一聲中氣十足的:“呀!”
啪!
竹條狠狠砍在小胖子的腦殼上,力道之大,應聲斷裂。
小胖子兩眼翻白,喪失了所有意識。他仰面栽倒,嘴里還含著糕點。
許鈴音小手的虎口被竹條反震之力,震的通紅。
學堂里的小朋友們驚呆了,有些害怕,有些不知所措。但也有機智的小朋友,邁著小短腿跑去后院找李先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