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許大人,不知本官那個不爭氣的侄兒犯了何錯?”
“問題可大了!”
許七安愁眉苦臉,好像在為趙郎中煩惱似的,說道:“指使孩子做強取豪奪之事,事發之后,又召集家丁,蓄意謀害本官和本官的家人。
“趙大人,咱們同朝為官,本該相互給個面子,但.....法不容情啊!”
官場混跡多年的趙大人面不改色,甚至露出一絲慚愧:“都是本官沒有約束好他,讓他肆意妄為。”
趙大人從袖子里摸出一張銀票,放在桌邊,誠懇致歉:“許大人高抬貴手。”
許七安看了一眼,面值一百,嘆息道:“我妹妹受了點傷。”
趙大人又摸出一張。
許七安嘆息道:“我嬸嬸受了點傷。”
趙大人又摸出一張。
許七安嘆息道:“我妹妹受了點傷。”
“許大人妹妹已經受過傷了。”
“哦,我有兩個妹妹。”
趙大人又摸出一張。
許七安嘆息道:“本官也受了點傷。”
趙大人嘴角一抽,再取出一百兩。
“那丟失的手鐲,是陛下賜的......”
又一張。
這下,桌上整整五百兩,繞是趙大人官場沉浮數十載,也有些控制不住的抽動嘴角。
許七安沒有繼續為難,不是見好就收,而是趙紳不久前開口訛詐五百兩,現在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。
“這件事呢,我就原諒他們了。”許七安仔細的收好銀票,揣入懷里。
“那.....許公子請放人吧。”趙大人松了口氣。
“這個不行。”許七安搖搖頭。
趙大人臉色徒然一沉。
許七安喝了口茶,面帶微笑:“欠債還錢,但還得收利息不是,這五百兩銀票是利息,本金你還沒還我呢。”
趙大人目光銳利的盯著他,片刻后,深吸一口氣:“許大人想要什麼?”
他是實權郎中,掌官員調度,這份權力可不一般,可以說決定了朝廷地方官的命運。
除了都指揮使、布政使、提刑按察使,這三個二品官員的任命他干涉不了,其余地方官的調動、任命,都要經吏部文選司之手。
唯獨許七安,他是無可奈何的。
打更人本就是為監察百官設的機構,天生職務便相沖,再說人事任命不歸吏部官。還有一個原因,這小子是個滾刀肉。
上頭有魏淵罩著,屢次被陛下委任辦案,別說是他一個郎中,就連朝堂諸公,對這個小銅鑼,心里是tui tui tui,表面卻無可奈何。
“也不是什麼大事,來,趙大人坐,坐。”許七安示意他坐下,又舉起茶杯示意,等趙大人勉強喝了一口茶,他才笑瞇瞇的問:
“聽說文選司掌官員調配?”
趙郎中點點頭。
“過幾日便是春闈,本官有一個堂弟,才高八斗,學富五車,中進士是輕而易舉之事。”許七安道。
“既然如此,許大人與本官說這作甚,自可安心便是。”趙郎中明白他的意思了。
“這個嘛.....”許七安嘿一聲:“他是云鹿書院的弟子。”
云鹿書院弟子?
趙郎中深深皺眉。
“放心,不會讓趙大人為難的。你只需要在春闈之后,將他留任在京,與其他進士一視同仁,本官就感激不盡了。”許七安循循善誘:
“大人的侄兒和侄媳婦,到時候自然會放,我不會虧待他們的。那只陛下賞賜的鐲子,我權當沒有了。”
從聽到李先生說,對方的靠山是文選司郎中時,許七安心里就萌生了這個念頭。
這是一筆交易.......趙郎中沉吟許久,緩緩點頭:“可以,還望許大人信守諾言。”
送走趙郎中,許七安吐出一口氣,心說二郎啊,弟弟妹妹里,大哥最寵的還是你啊。
接著,他轉頭去了浩氣樓。
守在樓下的侍衛一見許七安,就很幽怨,陰陽怪氣道:“許倩大人,您又來啦,聽說您大哥死而復生了?”
許七安看他一眼:“許倩是誰?我叫許新年,甭廢話,上去通報。”
侍衛屁顛顛的上樓,俄頃,返回,道:“魏公邀您上樓。”
........
七樓。
站在堪輿圖前沉思的魏淵,聽見腳步聲傳來,沒有回身,語氣隨意:
“文選司的趙郎中來見你了?”
我來浩氣樓果然是正確的決定.......許七安抱拳:“什麼都瞞不過魏公。”
魏淵點點頭,依舊沒轉身:“什麼事?”
許七安便將事情大致過程描述了一遍,道:“我家二郎如果不出意外,必定會被發配到窮鄉僻壤。二叔就他一個兒子,豈能如此。”
魏淵似笑非笑的語氣,問道:“為什麼不求本座幫忙。”
回答他的是沉默,魏淵也不催促。
許七安猶豫半天,坦然回答:“我想給許家留條路,他不該與我站在同一陣營。”
頓了頓,補充道:“卑職受魏公大恩,沖鋒陷陣責無旁貸。”
很多時候,是事情推著你走,走完發現沒有回頭路了。
當然,許七安不是后悔,有所得必有付出,他只是覺得,多一條路對未來有好處。
孤臣沒有好下場!
太子的這句話讓許七安暗暗生出警惕。
聰明的人雞蛋不會放在一個籃子里,許七安希望將來能撐起許家大梁的人物里,多一個許新年。
雖然作為堂弟,許新年多少會被打上他的烙印,但這和魏淵的烙印是不同的。
這點小心思瞞不過魏淵,所以許七安后邊補充的那句話,是在表達自己的立場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