左都御史袁雄笑道:“考場之上,時間同樣有限,這位許會元既能作一首,為何不能做第二首?”
“譽王此言差矣,許新年能作出傳世佳作,說明極擅詩詞之道。等他再作一首,兩相對比,自然就明明白白。”
“陛下,此法甚妙。”
六科給事中率先力挺,其余文官紛紛贊同。
曹國公袖手旁觀,他只答應助許新年從輕發落,并不打算讓他脫罪。
譽王臉色一沉,正要繼續勸說,元景帝擺擺手,淡淡道:“朕主意已定,譽王不必再說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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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炷香的時間后,披甲持銳的大內侍衛進入金鑾殿,恭聲道:“陛下,許新年帶到。”
原本凝滯的氣氛,一下子活躍起來,朝堂諸公瞬間精神抖擻。
元景帝頷首,聲音威嚴:“帶進來。”
大內侍衛告退,幾分鐘后,穿著囚服,五官俊美的春闈會元,許新年到場。
他緩緩穿過鋪設猩紅地毯的通道,穿過兩邊的群臣,來到元景帝面前。
這,這里就是傳說中的金鑾殿?!
這里就是朝堂諸公上朝的地方?!
為什麼要把我提到金鑾殿.........許新年腦子里閃過一連串的問號,內心激動,手腳竟有些不受控的顫抖。
他以極低的聲音,給自己施加了一個buff:“山崩于前面不改色!”
剎那間,許二郎內心平靜如井水,波瀾不驚,眼神清亮,似乎不把兩邊的諸公放在眼里。
作揖道:“學生許新年,見過陛下。”
大內侍衛當即道:“陛下,已驗明正身。”
元景帝審視著皮囊好到無法無天的年輕人,微微頷首,沉聲道:
“朕問你,東閣大學士可有收受賄賂,泄題給你?”
許新年高呼道:“陛下,學生冤枉。”
沒人理會他的辯白,元景帝淡淡打斷:“朕給你一個機會,若想自證清白,便在這金鑾殿內賦詩一首,由朕親自出題,許新年,你可敢?”
我不敢,我不敢........許新年臉色微微發白。
他沒想到自己被帶到金鑾殿內,面對的是這樣一個處境。
《行路難》是大哥代筆,并非他所作,雖然他有改過兩個詞,可以拍著胸脯說:這首詩就是我作的。
可是,要讓他再寫一首,且是臨時作詩,他根本辦不到。
能做到這件事,除非圣人附身...........許新年內心一片絕望,他甚至產生坦白一切,祈求朝廷從輕處罰的想法。
但理智告訴他,一旦承認《行路難》不是自己所作,那麼等待他的是滑向深淵的結局。
沒人會在乎這是大哥押對了題。
我該怎麼辦,我該怎麼辦,沒想到我許新年第一次來金鑾殿,卻是最后一次?他深切體會到了官場的艱難和危險。
大哥,我該怎麼辦........
許新年的表情、臉色,都被眾臣看在眼里,被元景帝看在眼里。
孫尚書眼里閃過快意,許七安當初作詩,將他釘在恥辱柱上,而今風水輪流轉,該是他做十五了。
兵部侍郎秦元道無聲吐氣,只覺得大局已定。扳倒趙庭芳后,他下一步就是謀劃東閣大學的位置。
而內閣是王首輔的地盤,孫尚書又是王黨骨干,幾乎是板上釘釘。
左都御史袁雄看向了魏淵,他心情極差,因為魏淵始終沒有出手,如此一來,他的算盤便落空了。
不過,能讓魏淵失去一名得力干將,也不虧。
果然還是走到這一步.........魏淵無聲嘆息,最初得知許新年卷入科舉舞弊案,魏淵覺得此事不難,而后許七安坦白代筆作詩之事,魏淵給他的建議是:
爭取從輕發落。
這是致命的破綻。
許寧宴似乎另有依仗,他沒說,但我能感覺出來.......曹國公的臨陣倒戈魏淵心里有大致的猜測,但作詩這件事如何解決,魏淵就徹底沒有頭緒了。
元景帝居高臨下的俯視許新年,聲音威嚴低沉:“不敢?”
咕嚕.......許新年咽了口唾沫,伸頭縮頭都是一刀,咬牙道:“陛下請出題。”
元景帝笑了笑,悠然道:“仗義死節報君恩,嗯,便以“忠君報國”為題,賦詩一首。給你一炷香的時間。”
聽到元景帝的出的題,孫尚書等人忍不住暗笑。
陛下明知許新年是云鹿書院學子,卻出這樣的考題,是刻意而為。
而且,自古以來,忠君報國的傳世詩詞,大多是在國破家亡之際。太平盛世極少以此為題的佳作。
此題甚難!
忠君報國為題..........許新年渾身僵硬,愣在了原地。
當日,大哥抓鬮,抓出兩個考題,一是詠志,二是愛國。詠志詩已經在春闈中發揮了作用,助他成為當朝會元。
那麼,剩下的愛國詩,自然便無用武之地。
他萬萬沒想到,元景帝給出的題目,偏偏是一首忠君愛國為題的詩。
莫,莫非.......陛下早與大哥沆瀣一氣?否則,如何解釋此等巧合。
元景帝面無表情的看著殿內的春闈會元,察言觀色是一位帝王在皇子時期就爐火純青的技能。
這位許會元的種種表情、眼神,都在闡述他內心的恐慌和絕望,以致于呆若木雞。
同樣是皇子時代走過來的譽王,咳嗽一聲,沉聲道:“陛下........”
“譽王!”
兵部侍郎揚聲打斷,道:“一炷香時間有限,你可別打擾到許會元作詩,朝堂諸公們等著呢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