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首輔把紙條輕輕放在桌上,疲憊的撐起身子,退出會議廳。
他的背影,宛如風燭殘年的老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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打更人衙門。
南宮倩柔正襟危坐,一句話都不敢說。
縱使是四品武夫的他,此時此刻,竟有些喘不過氣來的感覺。
一切原因,皆因那張剛剛遞上來的紙條。
見到這張紙條后,魏公便再沒有說過一句話,甚至連一個生動的眼神都沒有,宛如一尊雕塑。
南宮倩柔跟著魏淵這麼多年,極少見他這般沉默,沉默中醞釀著可怕的風暴。
上面記錄一個簡短的消息:鄭興懷于獄中被殺。
真簡短啊,堂堂一州布政使,二品大員,死后在情報上留下的,也就這點東西。
史書上會怎麼記載他呢?大概字數會多一點,勾結妖蠻,害死滿城三十八萬人,害死大奉鎮國之柱。
遺臭萬年。
真是個可笑的世道........南宮倩柔心里冷笑一聲。
他作為旁觀者,也只剩這些感慨,可笑的不是世道,而是人。
史書鴻篇浩瀚,里面有多少像鄭興懷這樣的人?
之所以會有這麼多冤案,終究是因為沒有人敢站出來吧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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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殿下,二公主要見你。”
侍衛長敲開懷慶書房的時候,懷慶心情正糟糕著,聞言便皺了皺眉。
這個時候如果臨安再來挑釁她,煩她,她會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。
“讓她去會客廳等著,本宮換身衣服便過去。”
打發走侍衛長,懷慶把紙條燒掉,換了一身素白如雪的宮裙,來到會客廳,見到了一身大紅的妹妹。
她旋即吃了一驚。
以前的臨安是活潑的,明媚的,嘰嘰喳喳像個小麻雀,是不是撲過來啄你一口,雖然每次都被懷慶隨手一巴掌拍在地上。
但她總是孜孜不倦的重新飛起來,試圖啄你一臉。
可她現在看見的臨安,像一朵皺巴巴的小花,鵝蛋臉黯淡無光,桃花眸低垂著,像一個自卑的,無助的小丫頭。
“如果你是想問,鄭興懷是不是死了,那我可以明確的回答你:是的。”懷慶淡淡道。
臨安點了點頭,目光愣愣的看著地面,輕聲說:“我,我不太舒服........我也不知道為什麼,就是,就是有點不舒服,還很害怕........”
是這件事對她造成的沖擊太多了........大奉承平日久,國舅沒死前,后宮又一派和諧........懷慶淡淡道:
“沒什麼大不了,你讀書太少,多讀寫史書,便知此為常事。越是血腥不公之事,越是寥寥幾筆。”
“你,真的是這麼想的?”臨安瞪著她。
她因為鄭興懷的死,因為楚州城三十八萬條亡魂,心里愧疚感要爆炸了,整個人抑郁難安。
這個時候,臨安就想起懷慶,懷慶是她一直要趕超的姐姐,所以,她想來看看,看看懷慶是如何面對這件事。
現在她看到了,卻有些失望。
懷慶走到她面前,居高臨下的俯視,淡淡道:“月盈則缺,水滿則溢。萬事萬物都逃不開盛極必衰的道理。
“當一個王朝由盛轉衰,它必然伴隨著無數的血與淚,內部的腐朽,會一點點蛀空它。會有更多這樣的事發生。”
臨安沉默了一下,昂起頭,看著姐姐:“那,那該怎麼辦?”
懷慶伸手按住臨安的腦袋,眼里閃過罕見的溫柔:“這時候,會有人站出來的。”
會有人站出來的........臨安突然握緊了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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內城,一家客棧里,大堂。
角落的桌邊,李妙真帶著拖油瓶女人正在吃飯,她很不喜歡這個女人。
倒也不是說她總是頤指氣使,這幾天過去,這個姿色平庸的女人已經改進很多,能做的事,都自己做。
李妙真不喜歡的是她眼里那股子孤芳自賞的孤傲。
好像在這個女人眼里,其他女人都是蒲柳之姿,全天下就她一個美人兒。
可是,明明她才是最平庸的,男人都不屑看一眼那種,除了屁股蛋又圓又大又翹,胸脯那幾斤肉又挺又飽滿,穿好幾件衣服都掩蓋不了規模........
其實也沒什麼好羨慕的,那幾斤肉,只會妨礙我鏟奸除惡.........李妙真這樣告訴自己。
“他為什麼還沒來找我?”慕南梔低聲說。
“呵,瞧你也是個嫁過人的,就這麼恬不知恥的想外漢了?”李妙真沒來由的就不開心,冷笑著說。
“只是覺得跟你待一起無趣罷了。”王妃抬了抬下巴,傲嬌的說。
“.......”
所以說這副心高氣傲的姿態是怎麼來的?她不知道自己幾斤幾兩嗎。
李妙真氣的牙癢癢,她這幾天心情很不好,因為淮王遲遲未能定罪,而到了今天,她更是知道鄭興懷入獄了。
總有一天要拎著刀子闖進宮,把元景帝千刀萬剮........二號李妙真憤憤的想。
這時,隔壁有桌人大聲說道:“你們知道嗎,鄭興懷已經死了,原來他才是勾結妖蠻的罪魁回首。”
“什麼?!”
滿堂食客看了過來,滿臉錯愕。
那人言之鑿鑿的說道:“我有個兄弟在大理寺當差,今兒聽說一件事,那鄭興懷于牢中畏罪自殺了。”
堂內頓時炸開鍋。
竟還真是這樣的反轉?
那人繼續道:“鄭興懷簡直禽獸不如,他勾結妖蠻,害死我們大奉的鎮國之柱淮王,害死楚州城三十八萬百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