頻頻往門外看,似在等待什麼。
花魁們都知道她在等誰。
日日思君不見君。
明硯花魁看了一眼屋里的水漏,秋波明眸閃過一絲哀傷,那個男人終究是不會來了。
“時候不早了,妹妹們先,先走了.........”她眼里的淚水險些奪眶:“浮香姐姐,保重。”
淚水模糊見,明硯發現浮香的目光直勾勾望著門外,蒼白的臉涌現出醉人的紅暈。
明硯陡然間嬌軀一僵。
小雅花魁抿了抿嘴。
其他花魁也注意到了浮香的異常,她們不自覺的屏住呼吸,慢慢的,回過身看去。
門口站著一位年輕人,穿著月白色儒袍,腰間掛著一塊翠綠翡翠,質地不好不差。
“袍子不合身了,我讓府上的婢女改了改。”他聲音溫和。
浮香淚水奪眶而出,這一身打扮,是他們的初見。
去年十月,一個穿月白色儒袍的年輕人來到影梅小閣,闖入了她的生活。
人生若只如初見。
許七安笑容溫暖,聲音溫和:“到教坊司之后,去辦了件事。”
他走到桌邊,把一個物件輕輕放在桌上。
眾花魁目光落在桌上,再也無法挪開,那是一張賣身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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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九十七章 舞
價值八千兩的賣身契..........明硯花魁秋波凝固,不由泛起欣慰、歡喜、嫉妒等情緒,五味雜陳。
眾花魁心情同樣復雜,八千兩啊,足夠在內城豪華地段買一座奢華府邸,教坊司號稱銷金窟,但花整整八千兩為名妓贖身的例子,著實鳳毛麟角。
官老爺們是不敢,商賈富豪則是肉疼銀子。
可許銀鑼做到了,他輕描淡寫的一放,放下的是整整八千兩白銀。
最讓花魁娘子們內心感觸深刻的是,浮想娘子病入膏肓,時日無多。所以這八千兩白銀,買的僅僅是一個風塵女子的心愿。
世上,哪個男子能為她們這樣的女子做到這一步?
許銀鑼和其他男子是不一樣的..........眾花魁心都快軟化了,癡癡的看著穿儒袍的年輕人。
“許郎.........”
望著桌上的賣身契,浮香笑了起來,笑的滿臉淚痕。
本就是欠你的.........許七安坐在床邊,嘆了口氣。
浮香柔柔的看著他,俏臉酡紅,哽咽道:“你不必來的,我,我現在的樣子不好看。”
許七安伸手觸摸她的臉頰,神色有些復雜。
“我還有個心愿。”
浮香轉動螓首,望著眾花魁,道:“我想最后為許郎獻上一舞,懇請妹妹們伴奏。”
眾花魁點頭。
浮香露出笑容,而后看向許七安:“許郎,你去外廳稍等片刻..........”
人離開后,浮香換上一件層疊華美,繡紅艷梅花的紅裙,梅兒為她梳理頭發,盤上發髻,戴上奢華的發飾。
眉筆描出精致的弧度,唇脂抹出烈焰紅唇,腮紅讓她蒼白的臉恢復了顏色。
浮香凝視著鏡中風華絕代的美人,展顏一笑。
六年前,一位絕色少女來到教坊司,她以罪臣之女的身份淪落風塵,卻懷著特殊的目的。
她苦練琴藝,研讀詩文,成為了教坊司的花魁,艷名遠播。
六年彈指而過,她該結束這段人生了,可是一個年輕人闖入了她的世界,就像一道光,劈開了昏暗的天空。
這段旅程的最后,那個年輕人沒有缺席,為她畫上圓滿的句號。
浮香翩然起身,提著裙擺,奔出了房門,從主臥到外廳,她跑過長長的廊道,就像跑過了一段六年的時光,在終點,遇見了他。
大廳里,絲竹管樂聲悠揚。
紅裙獨舞。
翩若驚鴻,婉若游龍。
尾聲里,她跌坐在許七安懷里。
懷里的美人抬起頭來,已是淚流滿面,凄楚欲絕:“許郎,我要走了,以后..........”
我所盼的不過是在你心中留下痕跡;我所怕的,是自己無足輕重,轉瞬既忘。
許七安摟著她,輕聲道:“以后,不來教坊司了。”
因你而起,因你而終。
對于許七安來說,這也是人生某一段旅途的終點。
浮香笑了起來,從未有過的明媚動人,如梅花般婉約的風情。
一縷幽魂飄散,裊裊娜娜的去了遠方。
廳內,明硯、小雅等花魁低聲哀泣,淚水漣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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浮香花魁香消玉殞,這位名動一時的名妓徹底洗盡鉛華,揮別了教坊司的生涯。
但她的結局并不凄涼,許七安今日出現在教坊司,花了八千兩白銀為她贖身,幫她脫了賤籍。消息瞬間傳遍整個教坊司。
花八千兩贖一個病入膏肓的風塵女子,即使是話本也寫不出這樣的劇情。
相比起許七安一擲千金,只為了卻美人心愿。話本里的那些才子書生,動輒剖出一顆心的描述,既蒼白又無力。
一時間,教坊司女子都在議論許七安,議論這位充滿傳奇色彩的大奉銀鑼,曾經的銀鑼。
教坊司素來是流言傳播的中轉站,僅僅兩天時間,有資格在教坊司消費的客人,幾乎都知道這件事了。
在這個時代,窮酸秀才和富家千金的愛情故事;才子和名妓的愛情故事,堪稱兩大經久不衰的題材。
但凡聽說此事的人,都忍不住夸許七安有情有義,并為此津津樂道,傳揚出去。
一傳十十傳百,市井民間,商賈階層,官場,都把這件事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