浮香就算有銀子留給她,但教坊司這種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,肯定在贖身上借機敲詐過她,她一個弱女子,如果帶回去的銀子太少,家人恐怕不會待她多好..........
見她衣著樸素,許七安略作沉思,伸手入懷中,輕扣鏡面,取出一張五十兩面值的銀票遞過去。
“許公子,我不能要。”梅兒連連搖頭。
“你和浮香主仆一場,我略盡綿薄之力也是應當的。”許七安笑道。
梅兒眼里蓄滿淚水,哽咽道:“浮香娘子病重期間,奴婢心里恨過您,恨您薄情寡義。奴婢錯了,您是真正有情義的男人,浮香娘子命薄,沒有福氣.........”
許七安有些尷尬,他早就知道浮香病重,只是沒想好怎麼面對她。
至于她的身份,自從鐘璃點破對方神魂殘缺,身為老刑警的他,當時就把許多以前的疑惑給串連起來了。
比如妖族為什麼會知道他氣運纏身..........
比如妖族為什麼要把神殊的斷手偷偷藏進他家里..........
正常來說,神魂殘缺的人,不可能好端端的,要麼是癡呆,要麼是植物人。
送走梅兒,許七安坐在外廳,打開包裹。
里面是兩封信,一本書,一只黃油玉手鐲。
一封信是當初去云州時,途徑青州寫的。一封是去楚州查案時,途徑江州黃油縣寫的。
許七安剛想把手鐲和兩封信放下,忽然覺得觸感不對,打開青州那封信,傾倒出一片干巴發皺的蓮瓣。
原本對于浮香的死,只是略有傷感的許七安,忽然有種窒息般的感覺。
原來從始至終,我給你的,僅僅只有這些而已.........
他展開信默默閱讀,心頭酸澀久久不散,回憶著與那位花魁的過往。
以前在論壇上閑逛的時候,聽人說過,真正深切的悲傷不是爆發性的大哭一場,而是打開冰箱的那半盒牛奶、那窗臺上隨風微曳的綠籮、那折疊在床上的絨被,還有那安靜的下午洗衣機傳來的陣陣喧嘩。
深吸一口氣,他小心的收好信封和手鐲,把注意力轉移到書上。
藍色的書皮,沒有書名,展開看了之后,才發現是浮香寫的一些隨筆,字跡娟秀,記載著一些稀奇古怪的小故事。
書上說,有一座高聳入云的懸崖,住著一只蒼老的鷹,鷹有六個孩子,某一天,鷹的孩子被欺負了,回來找鷹哭訴。
鷹不管,只是默默的站在懸崖上,注視著地面。
于是,鷹的孩子飛走了,再也沒有回來過。
在懸崖的下方,是一片危險的叢林,叢林里有一只老虎,老虎生病了,不能再捕捉獵物,于是派它的手下狐貍,誘騙小動物進山洞,來滿足老虎的胃口。
狐貍認為老虎離不開它,于是也行漸漸膨脹,它聯合狼群,吃掉了身份高貴的小白兔。
老虎知道了,選擇視而不見,包庇狐貍。
森林里充滿智慧的猴王發現了不對勁,派遣手底下的猴子去查狐貍。老虎為了不讓狐貍誘騙小動物的事情暴露,就跟蟒蛇說:
你去找大黑熊,就說他的崽子被狐貍吃掉了。
大黑熊知道后很憤怒,闖進狐貍家,把狐貍給殺了。
“什麼意思?”
許七安皺著眉頭,沉思許久,沒想明白這則故事透露的是什麼。
有濃濃的既視感,但一時半刻,卻想不起來。
他沒有多想,返回內院,打磨刀意,修煉天地一刀斬。
用過午膳后,他騎上小母馬噠噠噠的去了勾欄,在勾欄里易容換裝,徒步離開,而后到達約定好的私宅,進了臨安的馬車。
再坐皇室公主的馬車,車輪滾滾,駛入皇城。
臨近宗室聚集的區域時,對面同樣有一輛紫檀木制造的奢華馬車行來。
“停車!”
迎面駛來的馬車里,傳來懷慶清冷的聲音。
兩輛馬車停了下來,懷慶打開車窗,坐在窗邊,半探出清麗秀美的臉,道:“臨安,你不是說這幾日身子不適,這是去了哪兒?”
臥槽........許七安坐在馬車里,臉色僵硬。
偷偷和妹妹約會,被姐姐半路撞上了。
懷慶皺了皺眉,道:“怎麼不說話?”
我想要的是羅大師時間管理學,不是羅大師的翻車學..........許七安滿腦子都是槽,他捏著嗓子,用力咳嗽幾聲,然后,沒有回答懷慶,淡淡吩咐車夫:
“走。”
五品之后,他能完美的控制自己的身體,包括聲線,臨時發出尖細的女聲并不難。至于像不像,有了咳嗽做鋪墊,身子不適的臨安聲音出現些許變化,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希望懷慶沒有察覺出來........
整個下午都在和臨安鬼混,陪她說話,下棋,喝茶,偶爾有肢體觸碰,愈發的融洽和自然。
申時初,離開臨安府,乘坐裱裱的馬車離開皇城,剛出城門口,許七安又聽見熟悉的,清冷的嗓音傳來:
“停車!”
臥槽.........許七安險些失去表情管理能力,不等懷慶說話,他捏著嗓子,用力咳嗽,用力咳嗽.......
然后,他把懷慶咳進來了。
穿著素色宮裙,清麗如畫,素雅如花的皇長女推開車門,鉆入車廂,冷冰冰的看著他,那雙清澈如深秋里潭水的眸子,帶著戲謔和慍怒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