王貞文呼出一口氣,撣了撣身上的灰塵,正了正衣冠,然后,朝著御書房深深作揖。
接著,他做了一個讓老太監瞠目結舌的舉動。
王貞文摘下官帽,輕輕放在臺階上。
起身時,他的眸子是亮的。
王貞文起身,不再留戀,大步離去。
無官一身輕。
..............
觀星樓。
兩架馬車緩緩駛來,俱是紫檀木所造,玉片包邊,明黃綢緞裝飾。
馬車在觀星樓外的廣場停下來,兩列騎乘駿馬的侍衛隨之勒住馬韁,與馬車一同停下來。
車門敞開,車廂里各自鉆出一位女子,穿素色宮裙的麗人猶如冰山雪蓮,矜貴冷艷;穿火紅宮裙的女子,戴著小鳳冠,玉簪珠釵等昂貴首飾。
像一只高貴的金絲雀。
而她的美貌和嫵媚,完美的駕馭這些奢華的首飾,讓人覺得像她這般姿色天成的內媚女子,就該是這副華麗打扮才對。
撇下侍衛,兩位公主進了觀星樓。
“懷慶,你來啦!”
褚采薇等在一樓大堂,開心的迎向好姬友。
裱裱則不顧公主儀態,提著裙擺,“噔噔噔”往樓上跑。
跑了幾步,猛的反應過來,回頭喊道:“他在幾樓?”
“七樓!”
褚采薇應了一聲,笑容甜美的和懷慶說話,從鹿皮小包里摸出肉干:“吃嗎?”
懷慶搖頭。
裱裱跺腳道:“還不帶路!”
褚采薇領著兩位公主來到七樓,推開臥房的門,滿屋子的藥味,裱裱的目光瞬間落在床上奄奄一息的男人身上。
桃花眸子登時染上一層水霧。
“他,他為什麼還沒醒,他還有沒有危險呀.........”裱裱哽咽道。
懷慶不說話,看向褚采薇。
“不知道什麼時候能醒,他被送回來的時候,才是真正的離死不遠呢。
身體沒有一處是完整的,守城時,他使用儒家的法術,遭到反噬。另外,腰上的傷也很麻煩,久久沒有愈合。”
大眼萌妹露出愁容,解釋道:“老師說他的意太霸道了。”
懷慶問道:“他的“意”是什麼?”
褚采薇搖頭:“老師只說傷人傷己,玉石俱焚。”
玉石俱焚.........懷慶微微動容。
許七安在晉級四品時,到底處在什麼樣的狀態,又是怎樣的心境,讓他踏出了這一步?
裱裱已經坐在床邊,手里捏著帕子,哭成了淚人。
她想呼喚許七安,搖醒他,又擔心這樣對他不好,就只有哭了。
裱裱抽抽噎噎的說:“父皇都不讓他做官了,他還這麼拼命,魏淵一世英名毀于一旦,他要是醒來,知道了,得多傷心啊。
“父皇怎麼能如此絕情,我雖然不喜歡魏淵,但也知道他做的是了不得的大事。”
“魏,魏公........”
裱裱正哭著,突然聽見身后傳來嘶啞的聲音。
裱裱大喜過望,懷慶和褚采薇也跨前一步,靠近床邊,看見許七安臉色蒼白,嘴唇干裂,但一雙眼睛,此時已經睜開。
“呀,你終于醒了。”
褚采薇開心的叫了一聲,道:“我去給你取一些滋補的藥丸。”
臉蛋笑逐顏開,匆匆的跑出房門。
許七安凝眸,望著兩位公主妍態各異的容顏,略作沉默,道:“我在司天監?”
裱裱連忙點頭:“嗯嗯!”
她長長的睫毛潤濕一片,白嫩的臉頰掛著兩行淚痕。
許七安朝她笑了笑,旋即如釋重負的吐出一口氣,看來李妙真把他救回來了。
“雖然撿回來一條命,但還是太冒險了,我這段時間應該一直在鬼門關反復橫跳。”
他心說。
想要在萬軍叢中斬殺努爾赫加并不容易,首先,他得鑿穿大軍,然后斬殺一位雙體系四品巔峰。單憑這一點,就不是任何體系的四品高手能辦到。
其次,努爾赫加兼修巫師體系,擁有很多控制手段,他的玉碎版天地一刀斬,未必能成功斬出。
因此,需要李妙真的金丹護持。
最后,儒家法術的使用方式也是一個關鍵點,他用言出法隨換來短暫的狀態巔峰,其實比“元神增強十倍”
代價要小很多。
當初可是直接魂飛魄散了,幸好氣運之子命不該絕,身邊恰好有一位天宗的美少女戰士。
而這一次,他顯然沒有當場去世,不然睜開眼看到的就不是裱裱和懷慶,而是產婆和下輩子的生父。
不多時,褚采薇捧著木盤子,擺滿瓶瓶罐罐,腳步輕盈的返回。
“你醒了就好,你能醒過來,證明那兩股磨滅你生機的力量已經徹底消散,以你現在四品的體魄,兩三天便能痊愈。”
褚采薇顯得很開心,許寧宴重傷臥榻期間,她吃小魚干都不香了,每天都郁郁寡歡,一餐只能吃兩碗飯,人都消瘦了。
現在許寧宴蘇醒,她又可以快樂的享用美食,不用在為他擔憂。
在褚采薇的指導下,他服了幾粒藥丸,只覺腹部暖融融的,阻塞的氣機重新在經脈中運行,氣色紅潤許多。
并且,腹中饑餓感也消散了。
他又喝下裱裱遞來的溫水,在她的“服侍”下從床上坐起,靠著床頭,背后墊著軟枕。
“我剛才聽臨安殿下說到魏公了..........”
臨安立刻看向懷慶,一臉猶豫不決的模樣。
懷慶略一沉吟,輕聲道:“陛下不愿給魏公一個身后名,便是有,可能也是惡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