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個模樣丑陋,不穿上衣,有著大肚腩的小鬼,它雙手高高舉起,拖著一面石鏡,這鏡子似有破損,只剩半邊。
并非雕像破損,而是鏡子本身是破損的。
雕塑前,十幾名香客正虔誠的膜拜,前頭香案的右側,站著一位頭發花白的老婦人,她臉頰瘦削,額頭高闊,看起來有幾分鼠相。
又精明又市儈。
沒有氣機波動,沒有冤魂,沒有妖氣.........許七安運轉元神,掃了一圈,確認這只是一個普通尋常的城隍廟。
是不是城隍廟,還有待商榷。
正常的城隍廟,顯然不會供奉一只小鬼。
李靈素同樣以道門的八品“開關”的手段,審視完這座小廟,他朝許七安微微搖頭,表示沒有發現異常。
是店小二夸大其詞?許七安有些失望,與其說是背后的東西手段高超,讓他察覺不出端倪,明顯是店小二在騙人的真相要更靠譜。
小小的縣城,總不可能和天宗一樣,出現兩位臥龍雛鳳,把堂堂許銀鑼給蒙騙。
許七安沉吟一下,走到神婆面前,道:
“我們是外鄉人,聽說這里的城隍廟很靈驗,便進廟來燒香,您就是神婆吧。請問廟里供的是什麼神仙?”
老婦人看了他一眼,見到許七安穿著料子上佳的衣袍,眼睛一亮,咳嗽一聲,沉聲道:
“年輕人,你算是來對地方了。
“廟里供的是渾天神,它是無所不能的神,手里托的的寶鏡叫渾天神鏡,渾天神通過這面神鏡,能看天下事。
“老身看你印堂發黑,近來恐遭厄運,你能來到這里燒香,是冥冥中渾天神在庇佑你,他看到了你的厄運。”
許七安配合的露出“驚恐”表情,道:
“此話何解啊,我,我這一路來事事順利。”
老婦人淡淡道:
“時候未到罷了。如果想消弭厄運,老身可以給你指條明路。”
等許七安點頭,她審視著許七安的衣著,道:
“廟神愛財,獻上兩百兩銀子,供奉七日,便可消弭厄運。”
兩百兩,好大的胃口.........許七安記下了渾天神和渾天神鏡的名頭,打算回頭在地書碎片里問問天地會的成員們。
雖然他基本篤定這老神婆是個招搖撞騙的神棍。
這時,一個穿著淡薄的中年人走了過來,他里面是一件汗衫,外頭一件破舊的棉襖,破洞里可以看見稻草。
棉襖里塞的是稻草。
中年男人有著一張飽經風霜的臉,常年的勞作讓他看起來有些木訥,悶悶的說道:
“神婆,我家婆娘要死了,她,她怎麼還沒好?
“你說過供奉廟神七天,她的病就能好,可她今天已經吃不下飯了。”
神婆皺了皺眉:“那說明你還不夠虔誠,你需要繼續上供三天。”
中年男人聞言,飽經風霜的臉龐露出苦澀表情:“我,我已經沒銀子了,所有的積蓄都供給廟里了。”
神婆不悅道:
“那是你的事,沒有銀子,你可以賣田,可以找人借。
“廟神是公正,不會因為你家里窮苦,就偏袒你。其他香客難道就沒有供奉?難道家里就不貧苦?”
一套邏輯下來,中年男人無言以對,嘴皮子輕輕顫抖。
“可是我婆娘吃不下東西了,吃不下東西了啊........”
在百姓樸素的觀念里,走不動路,吃不下飯,就是要命的事兒了。
神婆哼了一聲,暗含威脅的說道:
“廟神會庇佑我們,若是有人冒犯,也會懲罰。”
中年男人似是想到了什麼,露出極其驚恐的神色,彎著脊梁,不敢再說話。
不遠處的苗有方旁聽全過程,兩條眉毛倒豎。
.........
另一邊,李靈素機智的向香客打探情報,他的目標是一個年輕人。
“兄臺年紀輕輕,來廟里求什麼呀?”
李靈素俊美無儔,風度翩翩,很難讓人忽視,年輕人卻言辭閃爍:
“沒,沒什麼。”
李靈素笑道:“大家都是來燒香的,不妨說說。”
暗中以元神之力施加影響,他的聲音里夾雜著讓人服從、親近的魅力,年輕男子不自覺的敞開心扉,苦笑道:
“我是來求子的。”
李靈素“哦”了一聲,道:“也是七天?”
年輕男子點頭。
“花了不少銀子吧。”李靈素說話的時候,看了一眼那個中年男人。
“銀子倒還好.......”
年輕人露出異樣神色,欲說還休,這時,通往內堂的布簾掀開,一個清秀的女子疾步走出來。
她臉色有些潮紅,頭發也有些亂,見眾人看來,立刻低頭,疾步走回丈夫身邊。
俄頃,布簾再次掀開,出來一個渾身粗壯的漢子,他瞄了一眼清秀女子的身段,滿臉意猶未盡。
“娘,我已經代廟神送子,你該收錢了。小娘子非常滿意。”
漢子笑嘻嘻的說。
老婦人看向那對年輕夫婦,笑呵呵道:
“張家小娘子,張相公,你們是否滿意?”
清秀女子臉色紅暈褪去,漸轉蒼白,姓張的年輕人眼里閃過屈辱和憤怒,強笑道:
“滿意,滿意.........”
說著,強顏歡笑的摘下錢囊,遞了上去。
漢子伸手接過,掂量一下,目光在清秀女子身上打轉,咧嘴道:
“還有四天,記得要準時來,不然廟神會生氣。”
這對年輕夫婦眼里同時浮現畏懼,連連點頭。
“為什麼不報官呢?”
張姓年輕人耳邊響起嘆息聲,他側頭看去,是那個儀表堂堂的俊美男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