紫川秀揚揚眉:“沙布羅?”
沙布羅對著紫川秀的方向。平靜的反問:“遠東統領?我聽出您的聲音了。”
“我是。沙布羅,你們背叛國家。弒害主君,事到如今,還有什麼話要說嗎?”
瞎眼的被俘將軍咧嘴笑笑,露出雪白的牙齒:“統領大人,久聞您開通,如今卻這麼不灑脫?今日兵敗您手,我輸得心服口服,但這又說明什麼呢?遠東兵強而已。你說我們大逆不道,我說我們是鼎故革新。人人有權爭勝負,無人有權論是非,功業罪過,那還是留待后人說吧。”
紫川秀淡淡一笑:“惡始終是惡,不會因時間的流逝而改變。不過你說得也對,功過是非,還是留后人說吧,我們都是武將,也不必浪費時間討論這個。你找我,有什麼話要說嗎?”
沙布羅點頭:“大人,我必死之人,忍辱偷生至此,確實有一句話要對您說:人類內部地戰爭,誰輸誰贏都問題不大。但您不該借助外力,驅魔族和半獸兵入關與我們交戰!讓這些異族進來了,將來必成大禍。大人,您自以為忠義,一世英名都毀在此舉,百年后,您的名字必然被釘上恥辱柱!”
“放屁!”
“混帳,住口沙布羅話音未落,白川、林冰等遠東將領已經跳出來喝罵了,在場的半獸人將領布蘭將軍沒有出聲,但鐵青的臉色已經暴露他內心的憤怒了。
普欣搶上一步,一腳將沙布羅踢翻在地:“膽大包天,死到臨頭了還敢大放厥詞!”
他對紫川秀說:“大人。這個逆賊頑冥不化,又是惡貫滿盈,下官看,不宜再留了!”
紫川秀望著沙布羅好一陣,良久,他長嘆一聲:“呈由總長殿下處置吧。”
說著,他轉頭向紫川寧望去——自從沙布羅被押進來以后,紫川家的現任總長就一聲沒出,只是死死地盯著沙布羅,目光中充滿了壓抑地仇恨。見紫川秀望來。她會意的點頭,出聲問:“沙布羅,帝都事變時,是你圍攻總長府地吧?”
聽到紫川寧的聲音,沙布羅身軀猛然一顫,剛才那咄咄逼人的氣勢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,整個人都縮小了幾分似的。他茫然的轉頭,尋找紫川寧的方向,低沉的說:“是寧殿下嗎?那件事……是我干的。”
“我叔叔他……是怎麼去地?”
“先殿下……我們攻進去后,他就服毒自盡了。殿下請放心。我檢驗過遺體,先殿下的表情很安詳,去得并無痛苦。帝林大人已下令收斂遺體,葬入圣靈殿。”
紫川寧舒出口氣。眼簾垂了下來。她沉聲道:“沙布羅,你舉逆上之手弒君犯上,罪大惡極,本該死罪難逃。但家族有極大之寬宏包容,只要你能潸然懺悔。痛改前非,與帝林一刀兩斷,我可以特赦你。”
紫川秀驚訝的望去。他是深知紫川寧的,從眼神他就看出了,對沙布羅這個直接殺害先總長的兇手,她恨之入骨。但現在,當著眾位總督的面,她居然愿意寬恕他?
兩人目光交接,紫川寧緩緩而堅定的對紫川秀微微點頭。紫川秀突然明白了她的心意:寬恕沙布羅,可以向那些至今還留在叛軍陣營的士兵宣示家族的誠意。既然連沙布羅這個直接參與殺害先總長地兇手都能得到寬恕,那些低級官兵們就更加放心了。而沙布羅是叛軍中的中堅人物,他投降過來,也可以極大的動搖叛軍的士氣和斗志。
紫川寧日趨成熟,她做事不再憑著個人愛憎。已經隱隱有了成熟政治家地大局觀了。
他溫言對沙布羅說:“沙布羅。總長殿下金口既開,就決計就不會更改。棄暗投明。這是難得的機會,你要好好把握。”
沙布羅垂著頭,散亂的頭發遮住了他血跡斑斑的臉,人們看不到他的表情,但能聽到他在笑,笑聲沙啞又低沉,像是一把鈍刀子在磨。
紫川秀皺眉,普欣會意,喝道:“你笑什麼!”
“統領大人,你可知道我地眼睛怎麼變成這樣了?”
“是打斗時傷著了嗎?”
“是我自己動手挖去的——實在沒臉再見總長殿下了。”沙布羅側著頭,語氣卻是十分平靜:“總長殿下,您的好意,沙布羅心領了。但是我先前已經背叛了紫川家,現在再背叛帝林大人的話——無論誰,一輩子背叛兩次就太多了。”
人群中響起了一片倒吸氣的聲音。在場的都是上過戰場的丘八,殺人放火的事沒少做,但是能動手挖去自己眼睛的狠人,他們還真是沒見過。
紫川寧臉色蒼白,紫川秀扶了下她地肩,女孩子搖頭說:“我沒事——沙布羅,你決意如此,想必也已經有了覺悟吧?普欣,你負責監刑,首級傳示全軍,以為亂臣賊子誡!”
普欣望了一眼紫川秀,后者點頭。于是他大聲道:“遵命,殿下。”
兩個士兵粗魯的把沙布羅推走了,他沒有說話也沒有掙扎,只是在出帳門時候,他停住了腳步,默默的對紫川寧方向鞠了一躬,然后,他一言不發的離開。
紫川秀走了出來,目送著沙布羅被士兵們推打著、跌跌撞撞的消失在燈火闌珊的營地深處,不知為何,他感到了一陣難過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