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看情況,蒙軍可能很快就要南侵了……”
“你怎麼知道?”
“看你們的表現,說明你們心里就是這麼認為的,只是你們還抱著幻想不肯承認。之前也說過,我們就算交出高長壽也阻止不了此事的。”
“但……”
李瑕道:“陸統領,最后送你一句話……往后如果有變故,請你保全有用之軀,再圖報國吧。”
陸鳳臺一愣,見李瑕眼中難得有些認真……
他心中頗感觸動,卻沒作回應,拿出酒囊與聶仲由豪飲了幾口,方才翻身上馬,重重一抱拳。
“諸位兄弟,后會有期了!”
說罷,陸鳳臺一拉韁繩,掉轉馬頭往廬州而去。
他過來用了大半日,回去又要大半日,跑過來就只為了說幾句話而已。
走了不一會兒,正遇到官道上有六騎迎面而來。
其中一人正是聶平,另外五人分別是英挺青年、白巾蒙面的少女、中年書生、矮壯大漢,以及他認得的楊雄。
陸鳳臺自是知道這就是自己苦苦搜尋而不得的高長壽一行人了。
他本想拉住韁繩與對方說些什麼,但轉念一想,最后只是大笑著喊了一句,徑直策馬而過。
“你們還敢北上?哈哈哈……”
高長壽回過頭,眼見陸鳳臺已奔得遠了,衣裳被烈風吹動。
倉促之間,他只來得及回應了四個字。
“何懼之有?!”
兩撥人就這樣擦身而過,有人向北、有人向南……
遠處,李瑕回過頭望著這一幕,最后在心里自顧自地念叨了一句。
“馬蹄南去人北望呵,到了這弱宋,先看到的居然是一群人……”
===第24章 高長壽===
自蔣興死后,又經廬州一事,李瑕隱隱成了這支隊伍中的二號人物。
聶仲由對他的器重與信任也不是全無理由。
李瑕雖是死囚牢里撈出來的,這反而代表著他更受控;其父李墉李守垣曾經任過余杭縣主薄,勉強算是官宦之家,身世清白;至于其人能力,只看這一路而來的表現,竟有點文武雙全的意思。
再想到李瑕的年紀,聶仲由心底其實是對他有些驚艷的,心想小小年紀怎麼就能這麼厲害?最后只能認為也許是官宦子弟就是這麼出色。
畢竟聶仲由也不怎麼了解官宦子弟。
隊伍到廬州時剩下二十三人,其中還有個議和派的眼線被陸鳳臺指認了出來,聶仲由遂將其打發回臨安府。
之后再加上高長壽一行五人,以及李瑕提議帶上的一名張家護衛俘虜,如今一共是二十八人。
高長壽在與這支隊伍匯合之后,馬上就看出了李瑕在隊伍中的奇怪地位。
至于聶仲由這個真正的頭領,他反倒不怎麼重視。
高家世代顯赫,哪怕在大理國滅,高長壽也是與呂文德這種宋軍名將來往,而聶仲由只是一介禁軍都虞候。
高長壽此番北上刺殺兀良合臺失敗,損失了不少人手,僅余五人逃到宋境,遇難之際恰逢聶仲由因差遣路過,彼此匯合,聶仲由想的是“我救了你、問些情報、順便帶你到北邊看看有沒有機會”,但高長壽認為的卻是“宋廷派你來配合我行事……”
這是王孫公子自有的驕傲。
這個分歧在一開始并沒有顯現出來。
高長壽心底雖有驕傲,卻不是跋扈之人,對聶仲由的襄助也是真心感激,甫一見面,言談就頗為得體且客氣……
“小國遺民,多謝都虞候相救。”
“岳侯不必多禮。”聶仲由連忙回了一禮。
高長壽擺手道:“當不得如此稱呼,鄙人字‘慕儒’,往后以字相稱即可,到了北面也安全些。”
聶仲由不敢拿大,暫時依然是口稱“岳侯”。
高家號稱“九爽七公八宰相,三王一帝五封侯”,多的是王公侯爵。高長壽在父親戰死之后便自行襲封了岳侯爵位,領殘部抗蒙,之后被蒙軍打得找不著北,這才轉而與宋軍合作,不敢再擺身份。
與聶仲由這般稍稍寒暄之后,高長壽的注意力便放在李瑕身上,笑著問李瑕有沒有字號。
李瑕既無字號,便讓高長壽直呼自己姓名,他也不客氣,言談間的態度仿佛是多年老友。
之所以這般親近李瑕,因高長壽這兩天已經從楊雄、聶平口中了解了發生在廬州之事,對李瑕的表現極為欣賞。
于他而言,一個禁軍都虞候沒有拉攏的必要,但一個淪為死囚的年輕才俊完全值得結交。
往遠了想,如果能籠絡李瑕一起投身大理復國的大業,往后功成,高官爵位自無吝嗇之理,未必就不能招攬到這個宋人。
因此,啟程北上時,高長壽就把馬匹讓給別人,自己與李瑕并肩而行,侃侃而談。
面對高長壽的示好,李瑕顯得很平靜,還提出了幾個疑問……
“你們為什麼要冒死去救高瓊?”
“一則,堂兄是高家嫡長,他母親是段氏公主,有他出面才能號召更多遺民抗蒙;二則,堂兄之才勝我百倍,伯父當年宰執大理時,為大宋販馬、貿易、朝貢等諸多事務皆由我堂兄經手……”
李瑕又問高長壽北上的具體經過,高長壽對此也知無不答。